“步步高——大一輪複習講義。”
這是11月17日,離高考還有202天。
高三生的練習冊換的比某些國家的國家總理還快,新聞上在播報某國的國家總理在大臣彈劾下下台的時候,陳送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桌上的練習冊已經從一輪複習資料變成了高三押題卷。
賀泱泱白天困得颠三倒四,也就看新聞這會兒精神一點,靠在陳送肩上,一邊嗤嗤笑一邊吐槽:“他上台的時候咱們就在學校,下台的時候咱們還在學校,文科生不得哭死了,時政一會一換。”
“還有空心疼别人,”陳送把手下寫滿了字的草稿紙壓在卷子底下,“讓燕子知道了,還得說你是不夠累。”
賀泱泱有氣無力地呻吟,“明天都百日誓師了,我現在就等着誓師大會開完了之後跟我媽回家,好好睡一覺再回來上學。”
這一天是2月2日,距離高考101天。
明天正好是周五,又卡上了月假,學校裡早在一周前通知了明天是誓師大會,家長們也會進校觀看宣誓儀式,戚燕早上還在讓她們打起精神,把精神面貌給家長們展示出來。
雖然她說這話的時候,就連一向熱愛學習的褚琮之都快困得睜不開眼。
陳送晚上給宋懷玉打了電話,學校的座機音質比劣質音響還劣質,電話那一頭的宋懷玉的聲音都帶上模糊的電流聲,陳送靠着上下床的欄杆吐槽學校的安排,憤憤地說有這個宣誓的時間還不如早點放學,下午宣誓完再走肯定堵車。
宋懷玉一向情緒穩定,“沒事兒,我到時候把車停外邊一點,想吃什麼,放了學帶你去吃好吃的。”
陳送手指繞着電話線打圈,沉思片刻才說:“那我得好好想想。”
宋懷玉于是笑,哄她趕緊去洗漱,不然趕不上熄燈,陳送才不情不願地挂了電話。
淩湛在門外敲門,問陳送:“琮之呢?”
“她洗漱去了,應該在水房排隊吧。”
“行,把這個給她,我走了。”
淩湛塞給她一本練習冊。
陳送忍不住想笑。
兩個人都一個班的,有什麼東西明天再給也是一樣的,淩湛無非是找個借口過來找褚琮之聊天,那點小心思藏都藏不住。
不過找點小借口就能見到,真好啊。陳送忍不住感慨。
宋懷玉第二天到的很早,在學校外面繞了兩圈才找到合适的車位,不過不靠外,可能還真的跟陳送說的一樣要堵很久的車,她忍不住歎氣。
下車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已經開門了,宋懷玉跟着人流往裡走,身前是個穿着樸素的中年女人,背着斜挎包,發絲裡藏着幾根白發,過門檻的時候絆了一跤,宋懷玉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女人站穩,朝着她笑:“謝謝啊。”
宋懷玉微笑,“沒事兒。”
路上女人跟她聊天,宋懷玉才知道她的女兒正巧在陳送隔壁班,兩個人就一路一起走到操場,有志願者按着班的順序在操場上舉牌,宋懷玉才跟女人分開。
百日誓師的儀式跟宋懷玉當年幾乎一模一樣,校長講話、主任講話,最後站在台下的學生們宣誓,家長們站在看台上跟着喝彩,從宋懷玉的角度看下去,隻能看清班牌,後面的學生都跟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找暈了頭也沒找到陳送在哪兒。
等最後宣誓完,宋懷玉跟着擁擠的家長下了看台,還是陳送先發現她的。
女孩穿着秋季的校服外套,天氣還冷,外面套着黑色的沖鋒衣,一路跑過來額頭上沁了一層薄汗,但眼睛還是亮晶晶的,跑過來的時候像一條小狗,“姐姐。”
宋懷玉笑了笑,伸手撥了一下她頭頂的頭發,順手把粘在她肩頭的一根掉下來的頭發拿走,陳送低頭看見那根長發,忍不住抱怨:“這早六晚十一的日子過得光掉頭發,洗頭的時候一掉一大把。”
“沒事兒,等考完就長回來了,”宋懷玉跟她并肩往宿舍裡走,“想好吃什麼了嗎?”
“想吃火鍋,”陳送難得興奮一次,一路上嘴不停,在抱怨越來越嚴苛的時間安排和越來越多的卷子和習題,宋懷玉安靜地聽她講。
到陳送宿舍門口的時候,宋懷玉又迎面碰上了剛剛的中年女人,身邊跟着一個瘦弱的小女孩。
女人朝她打了個招呼,宋懷玉也沖她笑了一下。
“你認識啊?”陳送順着宋懷玉的眼神看過去,女人身邊的女孩身形瘦弱,短發,巴掌大的小臉,都快成年了還跟隻小貓一樣,但笑得開心,挽着女人的手也在說什麼。
陳送認識這張臉。
是賀泱泱的同鄉,就是那個父親喝多了酒會打人的女孩。
她的母親,就是陳送曾在學校門口買關東煮的時候碰見的阿姨。
“剛剛路上碰見了,一塊走到操場了。怎麼了?”宋懷玉問她。
陳送搖搖頭,表示沒事。
這畢竟是别人家的隐私,陳送想,又想起女人袖口下的淤青。
陳送和宋懷玉拉着行李箱離開之前恰好遇見淩湛,她裹着跟陳送相差無幾的沖鋒衣外套,口袋裡揣着東西,問陳送:“琮之走了嗎?”
陳送把宿舍門推開,“沒呢,她行李箱還在。”
宿舍裡剩下的兩三個女孩跟淩湛打招呼,淩湛笑笑:“謝謝啊,我進去了。”
陳送揚揚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