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的養母的話來說，過完年她已經三十一歲了。

她早已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過了少女情窦初開的年紀。

林鴻爾不是分不清友情和愛情之間微妙的差距，事實上，所有的人和事在她腦子裡都有着像用遊标卡尺測量的精準的差距，她無法否認那些輕微的悸動和宋卿貼上來的時候的心跳。

不然那天晚上她大可以推開醉醺醺的酒鬼，而不是放任她留下一個吻，擾的她徹夜無眠。

她過了懵懂的年紀，同樣也過了奮不顧身的年紀。

工作、養父母、生活……所有的東西都堆在她眼前，留給感情的地方少之又少。

她怕變質的感情走到最後會讓兩個人面目全非，也怕養父母再次露出那樣不可置信和不贊同的眼神，就像當年她沒有聽從他們的意見去考取中學美術老師的編制而是和宋卿一起開工作室一樣。

與其談不長久的戀愛，她甯願和宋卿當一輩子的朋友。

林鴻爾本來是這樣打算的，她會和宋卿一起默契地待在窗戶紙的兩邊，看着窗上朦胧的剪影走下去，如果有一天宋卿率先離開，那也可以。

但是宋卿戳破了那層窗戶紙。

沒有酒精當做煙霧彈，她們都是清醒的，宋卿清醒地吻上來，她也清醒地選擇了短暫的淪陷。

那個耳光不該落在宋卿身上，她在電梯裡就感到遲來的愧疚，那個耳光應該留給她自己。

現在兩個人赤裸裸地相對。

林鴻爾難得感到棘手，她做不到對真心視而不見，也沒有勇氣赤手空拳面對接下真心後的所有的後果。

明天再說吧。林鴻爾想。

她允許自己短暫地拖延和逃避，這是宋卿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之一。

林鴻爾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外面的煙花開始變得疏落，她起身把杯子放到客廳茶幾上，拿了衣服和毛巾進衛生巾洗澡。

洗完澡出來快一點，吹風機的運作聲打破房間裡的甯靜，把頭發吹幹，收拾衛生巾，毛巾晾好，林鴻爾能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林鴻爾躺在床上，習慣性打開微信浏覽消息，宋卿的對話框突然出現在最頂上。

她說，對不起，還有，新年快樂。

林鴻爾愣了。

新消息是在前一秒跳出來的，林鴻爾點開輸入框，猶豫地打字又删除，删删改改兩分鐘，對話框裡還是一個字都沒有。

宋卿躺在床上，盯着對話框頂頭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一閃一閃，最後徹底沉寂，她看到了，但什麼都沒回。

她放下手機，看着頭頂的燈發呆，直到眼睛變得酸澀。

半個小時前，宋赢準備睡覺，卻在進房間前一秒開口：“我知道你喜歡鴻爾。”

宋卿沒想到宋赢如此敏銳，更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地告訴她。

宋赢看着女兒臉上震驚的神色，不由得輕笑：“我是你媽，從你小時候一張嘴我就知道你想幹什麼。喜歡誰是你的自由，我也不會反對，但是我想告訴你。”

她正色，“給鴻爾一些時間，你也需要時間，你們兩個都要想清楚以後到底怎麼辦。就算她不喜歡你或者拒絕你，不要怪她。”

“……”宋卿沒想到宋赢會這麼說，“我知道。”

事實上她從來都不會責怪林鴻爾，無論她做了什麼，她都會照單全收。

隻要林鴻爾還在那兒。

宋卿擡手關了燈，黑暗中她的手機量了一下。

是林鴻爾的消息。

她說，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