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之後緊接着就是期末考試,戚燕站在講台上開日常班會,恨不得把期末考試也做成倒計時牌子挂在教室前邊示衆,最好比多媒體屏幕上雷打不動的每年的高考倒計時還要顯眼,當然陳送覺得這種倒計時牌子完全沒必要多做,十個數字牌,記号筆改個标題還能二次利用,多環保。
班會結束之後戚燕叫了陳送和褚琮之進辦公室,桌子上擺着檢讨,筆畫橫平豎直,署名是翟志,那個離譜的情書男。
陳送和褚琮之對視一眼,都看見對方眼裡的不屑一顧。
陳送偷偷撇了撇嘴,然後把自己寫好的檢讨遞給戚燕,恰好擋住桌子上令人生厭的字迹。
戚燕接過薄薄的兩張紙,女孩的字迹筆鋒淩厲,可惜内容千篇一律的無聊,她大緻掃一眼就知道八成是從網上抄的,不過按她從前跟學生說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所以戚燕擡眼對上陳送的眼睛,“知道錯哪兒了嗎?”
陳送上學到現在最讨厭類似的問題,其實是她大部分時間都不真心認錯,面對老師又必須編出個一二三,她一邊扣手一邊費勁回想抄來的檢讨的内容,可惜抄檢讨比抄語文答案還不用心,翻來覆去隻想起來一句“我已經完全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到最後隻憋出幾個字,“……不該打人。”
“……”戚燕恨不得在學生面前翻白眼,又想起旁邊一摞教輔書下還壓着的上次月考的成績單,陳送也算名列前茅,隻能安慰自己學習好的學生都這樣腦子靈光又好沖動,她視線落在褚琮之身上,“你呢?”
陳送暗暗把眼睛挪過去,看着褚琮之那張相當标準的好學生臉,飛快地在腦子裡回想戚燕到底想讓褚琮之認什麼錯,按理說她也不像是會讓女生承認是自己故意吸引男生的老師。
褚琮之沒說話。
戚燕歎氣,“當時收到請書的時候為什麼不來找我?如果換個不要臉的再得寸進尺怎麼辦?這麼冒失就動手,這次是有人給你們作證,下次沒人呢?他萬一再借題發揮訛上你們怎麼辦?”
她也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年輕的女孩們總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并不是每次勇敢都能換來好結局,她就曾經聽說過别的班主任處理過的類似事件,因為女孩動了手,錯反倒都成了她的,始作俑者隻是裝模作樣地停了兩天課,回來照樣什麼事都沒有。
陳送背在身後的手停了一瞬,指節纏繞在一起出了一層薄汗,手心裡一片濕滑。
“不是不讓你們反抗,下次遇見這種事先來告訴我,就算他再過分你們再動手,理也在你這兒。”戚燕端着水杯慢悠悠地喝了口水,“你們都記住了嗎?”
陳送舔舔嘴唇,牙齒磕碰間啃下口腔裡一層薄膜,她最終還是點點頭,下巴往校服外套裡藏了藏,悶聲道:“知道了。”
褚琮之站在一旁,背挺得筆直,睫毛垂下擋住眼睛,她溫聲道:“知道了。”
戚燕放下杯子抽出壓在課本下的成績單,“知道就行。下次就期末了,要抓緊時間複習。琮之成績不錯,把物理往上提一提,能争取個年紀前十。倒是你,”她歎了口氣,“偏科有點嚴重啊,英語語文都隻能算中等,把這兩科補上也不會差的,聽見了嗎?”
陳送看着成績單又忍不住走神,一列名字中她隻能算中上,跨年那天回家後她悄悄查了京市醫學院的分數線,高得讓人咋舌,湘南稍微低些,但在地圖上北市和湘南的連線足夠在京北之間打個來回,火車和高鐵幾乎都差着一倍的時間。
……還是得好好學習。
陳送上學的第十二年,第一次意識到要好好學習。
戚燕噼裡啪啦地分析了一堆成績問題,擡眼看見一個走神一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無力感又一次油然而生,擡眼看了一眼鐘表顯示晚自習馬上就上課,隻得無奈地揮手把兩個人趕走:“先回去上自習吧,說什麼都聽不進去。”
兩個人默契一鞠躬含糊地說一聲老師再見,四個字在嘴裡被咬碎成兩個,她們轉身很快,生怕慢一些又被戚燕抓着回去分析成績,說不準分析到最後還得多領兩本練習冊回去。
褚琮之推開門的一瞬間,聽見戚燕的聲音:“對了,褚琮之,你把淩湛叫過來。”
她聽見這個名字心頭一跳,慌忙應道:“好的,老師。”
出去之後陳送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然後轉身攔住往後門走的褚琮之,“你今天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她剛剛就發現褚琮之居然敢在戚燕面前開小差,按她之前的話來說她最怕的就是戚燕這種笑面虎,今天居然還敢在私聊的時候走神,實在不符合她的作風。
教室裡的窗子透出明亮的白熾燈燈光,褚琮之擡眸時恰巧撞上坐在教室裡的淩湛的視線,對方似乎是無意間看過來的,沒什麼反應又挪開,随着晚自習鈴聲的想起落在面前的書本上,校服挂在她身上,袖口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