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陳送拉着橫跨過她的安全帶，指尖撫過粗糙的紋理，躊躇片刻，終于在車子停穩前一秒開口，聲音細細的，像一隻小貓，她本來也是個發育不好的瘦小的孩子。

宋懷玉轉方向盤把車輪打正，“怎麼了？”

陳送和她錯開視線，“其實那天晚上......我是故意的。”

宋懷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陳送說的是什麼事，其實她早料到如此，在她提出要收養陳送的那天下午，林院長就已經把陳送的情況告訴了她，院長頭疼她的不馴和陰沉内向，也心疼她，女孩在孤兒院被欺負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院長和工作人員雖然有心阻止但也不能完全杜絕，而陳送，是唯一一個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反抗的女孩。

所以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後，林院長勒令那個男孩去向陳送道歉，即使陳送并沒有接受，“當時她看起來像要再打他一遍，”林院長是這樣告訴宋懷玉的。

對于宋懷玉來說，她反而更驚歎于陳送的勇氣和果斷。

“對不起。”陳送見她半晌沒說話，頭埋得更低，不過真心忏悔嗎，那倒不是很多，隻是主動承認的孩子往往能給人留下更好的印象，她精于此道，如果能夠重來，她大概還是會幹出那樣的事情，畢竟她已經賭赢了，這顯而易見。

宋懷玉伸手把安全帶解開，“咔哒”一聲響，在車裡顯得清脆，她往後靠了靠，其實她并不懂得如何教育一個孩子，父母自然沒能給她做一個好的榜樣，如今驟然成為監護人，隻能摸索着承擔這樣的責任。

“其實林院長跟我講過那天晚上的事情。”宋懷玉抿唇，也擡頭，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臉，“我不覺得你反抗是錯的，他威脅你，你應該反抗，你不接受他的道歉也是正常的，沒有人規定道歉一定會獲得原諒，不過......”

她停頓，在腦海裡措辭，“我希望你能學會用正确的方式達到目的，還有，保證你的安全。”

“用正确的方式達到目的其實也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這樣你不需要擔心自己要承擔什麼額外的後果，碰瓷也是，雖然我很慶幸你選擇了我，但這同樣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如果換做旁人，你就有可能沒法完好無損的進醫院了。”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以自己為先，必要的時候當然也可以使用暴力，但不要是因為沖動。”

說這樣的話實在聽起來有點幹巴巴，宋懷玉想，無奈地歎了口氣，但她實在不擅長講道理，隻能寄希望于陳送能聽進去隻言片語，最起碼能記住安全就好，剩下的事情也可以慢慢來。

宋懷玉偏頭看身邊的女孩，卻看見她還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指尖在安全帶上繞着圈。

陳送已經聽不清宋懷玉後面說了什麼，隻剩那一句“我很慶幸你選擇了我”在耳邊繞啊繞，像在腦海裡綻放的煙花，眼前隻剩下一串缤紛的彩色光影。

她說，她很慶幸她選擇了她。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她說這樣的話。

從出生到被遺棄，生命的大部分時光并不由得她做主，甚至這次收養，陳送本以為自己也隻是罕見地成為了被選擇的那個，但對宋懷玉而言，竟然是她選擇了她嗎。

這是她第二次想要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