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嗎？收養一個孩子可跟你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你連寵物都懶得養怎麼會突然想養一個孩子？”

宋卿不是個急躁的人，甚至她一向信奉别人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的道理，但此刻她難得顯得嚴肅。

宋卿和林院長本來要去參觀食堂和宿舍，但宋懷玉的決定顯然打亂了她們的計劃，林院長讓兩個人進辦公室等，她去找那個孩子商量一下。

剛剛林院長也告訴宋懷玉，那是個很孤僻，甚至桀骜不馴的女孩，上次的撞車事件可能就是她的有意為之，不知道是為了碰瓷還是自殺。

宋懷玉坐在沙發上，頭頂的白熾燈照在她臉上。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真的要做出這個決定。

收養一個孩子？

她從未想過這件事情。

甚至在她的人生規劃裡，她不會為任何一個生命負責，不要說是成為一個母親，哪怕是一條小貓小狗，她都沒有信心能夠為他們負責。

手心冒出一層細汗，她握了握拳，沒有回答宋卿的問題。

宋卿見她不吭聲，突然歎了口氣，面色凝重，“你實話跟我說，你想收養她是不是因為她長得像......”

“不是。”宋懷玉否認的很快，并且堅決，她看向宋卿的雙眼，目光平靜卻悲怆，“你知道宋女士原來叫什麼嗎？”

宋卿陷入了沉默。

她當然知道。幼時翻開過的戶口本上，淺藍色的底頁，鉛字明明白白地印刷，橫平豎直，鋒利得像一柄刀。

姓名：宋赢。

曾用名：宋招娣。

宋赢并沒有跟宋卿講過自己當初的事情，或許在她看來當年那些苦頭已經化作雲煙不值一提，也或許她從未忘記，隻是不習慣于在自己年幼的孩子面前吐露過于殘忍的往事，也許她隻是不想，不想再讓自己變成一隻老牛，反刍那些發苦的草汁。

無論怎樣，宋卿從未聽過那些事情。

而在宋懷玉這裡，宋卿勉強拼湊出事情的全貌。

宋赢的母親，宋懷玉的奶奶，一個被重男輕女思想荼毒到極緻的農村婦女，在接連生下三個女嬰，并且給她們分别取名叫喚娣、望娣，招娣之後，終于有了一個兒子，也就是宋懷玉的父親，起名叫宋家寶。

過多的女兒顯然是對家境的負擔，于是她匆忙嫁出了喚娣以期換取昂貴的彩禮，望娣則因一次重病離世，而招娣，成了如今的宋赢。

宋赢在成年之後自己偷了戶口本改名，自己讀書，賺錢，交學費，并且有了一份優渥的工作，在大城市安家落戶，并且和自己的家人斷絕關系。

而這些，都是在已經年邁的老太太口中得知的。老太太不停地辱罵這個叛逆的女兒，抱怨她不像大姐一樣任由他們吸血，甚至在宋懷玉出生之後，這樣的壓榨達到了頂峰。

“我出生之後，她都想給我起名叫招娣。”

是何勝楠拼命攔了下來，最後沒有讓這個名字落到戶口本上。

在宋梁未出生的那十年裡，老太太曾無數次念叨當時就應該給她起名叫招娣，不然何勝楠早就該生一個兒子，直到宋梁出生，招娣這個名字才終于在家裡銷聲匿迹。

而今，宋懷玉第三次見到招娣。

甚至是一個孤兒。

父母給了她一個近乎侮辱的名字，又狠心将她丢棄。

“我......”我可憐她。

我可憐她像可憐當年的自己，可憐我曾在幼時對着鏡子暗自懊惱為什麼自己不是個男孩，可憐我曾充滿着嫌棄、利用和不被珍愛的少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