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特曼是個政教國家。
需要聲明的是,它的皇權與教權并非此消彼長,互相克制的關系,而是相生相伴,互為友鄰。因此無論内部有種何種争鬥,至少在明面上,皇室與教廷都是榮辱與共。
這就導緻了無論皇帝做出何種決策緻使自身的威嚴遭受何種損傷,到最後都會有教廷一份。
維護教廷威嚴是聖女的使命,而按住裡根三世,向來是這個使命中的重要環節。
通過經年累月的長足鬥争,塔莉娅已經對此任務有了充分認知:
皇帝,是按不住的。
如果不把事情辦死,皇帝就會開始整活。
如果放任皇帝整活,就等于放棄其它人的死活。
——塔莉娅隻好立刻開啟精神審判。
這算不得什麼出格的事,即便是教宗本人在這裡,他也會贊同這樣做的。如果牽扯太多人,那就推出一兩個叛黨來擔演禍首,釋放無關的人,清除礙手的人,赦免可用的人。面對工作塔莉娅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這次危機和從前的也沒有區别。隻是好友那邊或許有些麻煩,但也沒關系——就現階段而言,塔莉娅仍有充足的把握能把她撈回來,雖然可能留下些後患,但如今并沒有更好的選擇。
不過話又說回來,或許那些後患本就是躲不掉的。
塔莉娅并不擔心在這場慶典中找不到柏妮絲,她看見的命運說時代在此交彙,幾個各執己見的未來錯身而過,蜿蜒向前又絞作一團,時代沒放過任何一個想要從中逃離或是脫穎而出的人,它像一個孩童手中的畫筆,沾滿了各種顔料卻放進同一個杯中清洗,最後所有的顔色混為一種晦暗的髒污,于是人們就徘徊在污水攪起的漩渦之中,互相浸染又糾纏,再也分不清誰是誰。這就是命運,她正是為此而來的,柏妮絲更無法逃離。
隻是同樣面對難題,每個人都會根據自己的手牌想出不同的解法,好友雖有急智,能利用的東西還是太少了,她總想着要置身事外,根本沒為自己積蓄過對局的底牌,就算有一個做聖女的朋友擺在眼前,也從沒伸手試圖攀上一點好處。
再送她一點幫助吧。
此時此刻,的确沒能逃離的柏妮絲自然不知道塔莉娅的這個打算,如果她知道,一定會尖叫着阻止,可惜如果塔莉娅打定主意做事前會給人留下阻止的機會,那或許就不是塔莉娅了。
柏妮絲正咬牙切齒地執行自己的計劃。
沒有辦法,錯過海柔爾本來非她所願,可既然機會已經過去了,更要把握住自己的争取來的東西。
她按下焦灼,打開字幕觀察周圍的異動,總算發現了些蛛絲馬迹——果然,教廷預備在這慶典上開啟精神審判。
柏妮絲知道精神審判是什麼——教廷為剔除異端發動的精神檢測法術,隻能在祭壇展開,法術開啟後在場所有的不虔之人都會顯出異狀:頭暈、發汗、目光呆滞、面色蒼白,如同經曆了不可言說的恐懼,緊接着光之囚籠便會從天而降,将其牢牢束縛,铐上枷鎖。這就是她目前所知的,尚不清楚這個法術的原理是什麼。在聽塔莉娅描述時,她沒忍住聯想到了自己——一個在魔幻世界依然冥頑不靈的無神論者——法術會如何裁判呢?或許一律判做異端吧。想到這點時,她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呢?似乎是微妙地無奈,帶着隐隐的憂慮,因為塔莉娅在看見她的表情後便安慰道不虔也未必就是異端,真理會對受蒙蔽之人施展它的仁慈。再者,若無特殊情況,教廷也不會随随便便就開啟精神審判的。
想必現在就是那個特殊情況。
這并非無端猜測,自從叛軍領袖為她帶來外面的情況那天起,她就産生了這個想法,并從這幾天的異動中加深了懷疑。
一兩件的意外,可以說是一種不幸,而大規模的意外事件,一般人們稱之為陰謀。
應對異端分子挑起的陰謀,教廷勢必會開啟審判,這正好就是她要利用的。
與塔莉娅的憂慮相反,她是奔着精神審判來的。
但精神審判的範圍本就可以覆蓋整個勝利廣場,如果隻是為了迎接這個,倒也沒必要專門繞到祭壇這邊來。這就涉及到另一個問題了。
那天柏妮絲躲在樓上偷聽半天,所聽到的核心思想就是讓小紅帽去牽制某個人,為叛軍争取施術時間,而聽描述,這個需要被牽制的人似乎就是教廷使者艾維斯。
那麼問題來了,究竟是要為什麼法術争取時間?
艾維斯并非專攻法術的技術人員,至少柏妮絲從未聽說過他的法術造詣在神職工作者中有多非凡,不會存在某種施術迹象隻能由他發現的情況,而在安全維護方面,教廷也并非離開使者就不能轉動。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專門拖住艾維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