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什久久沉默不語。
或許是純傻子。這一次，他如此鑒定到。
艾維斯掃過她微垂着的臉，将視線停留在左耳的紅色耳釘上。
那枚寶石看不出材質，切割也沒什麼特色，隻有顔色選得還算不錯。
下面的底托也是，普普通通，一點也不華麗。
就像是瓶中這枚石頭，在他看來并不算圓。就算在他見識淺薄的幼年，也不具多少玩賞價值。
她的審美有待提高。
“柏妮絲。”艾維斯開口了。
卡什充滿希冀地看着他，期待他說出點什麼自己此刻不便出口的教誨之言。
“這塊石頭并不圓。”教廷使者平靜地宣告了判決。
“咔”，這是卡什期望破碎的聲音。
“它挺清秀的……”柏妮絲小聲喃喃。
卡什張了張嘴，想要辯駁些什麼，這一刻他甚至沒有想特地維護自己的形象，沒有想在使者面前表現什麼，可他想了又想，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卡什今天再一次覺得，這個瘋狂的世界将他孤立了
“就當作是那樣吧，”艾維斯随手放下瓶子，直接坐在床邊，“格格巫是什麼？”
“這……”柏妮絲本來還猶豫着要不要去揪被他壓住的被角，被這個問題一砸，顫顫巍巍地縮回了手，她疑問地看向卡什。
“使者閣下的聽力很好。”卡什好心提醒。
所以他們在幾百米外的說笑，他不用刻意就能聽到。
“……是一個法力高強，知識淵博的男巫。”她别過臉，假裝在看窗外的風景。
“男巫，古代魔法師？我沒聽過這個名字。”艾維斯在腦中搜索了一下，略為皺眉。
“畢竟是兒童畫本裡的人物，艾維斯閣下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嘛。”柏妮絲繼續扯着大實話，越說越理直氣壯，“而且他也是黑發黑眼睛，還總是穿着黑衣服！”
說到最後她豁然開朗，這完全就是艾維斯嘛！要不是他這麼像，自己怎麼會認錯呢！
柏妮絲猛地扭頭看向艾維斯，伸手拎起了他制服的袖子：“你看嘛！黑衣服！”
艾維斯低頭看向被她連着袖子帶過去的手，沉默無言，他現在領會到塔莉娅為什麼那麼喜歡她了——隻是，他現在也明了了，恐怕在柏妮絲知道什麼叫做交友不慎之前，自己就會成為她們二人狼狽為奸時首當其沖的犧牲品。
柏妮絲看看艾維斯，又看向卡什，卡什的額角滑下一滴冷汗。
怎，怎麼了嘛！她的笑話就這麼容易冷場嗎！柏妮絲開始感到悲憤。
可惡！她就知道自己不擅長維護氣氛，肯定是又被讨厭了！好好好，那大家都走吧，就留她一個人凄凄慘慘冷冷清清……
“艾維斯閣下應當是有事找你，柏妮絲，我就不打擾你們先走了，記得好好休息。”卡什非常識時務地起身離開。
等下，别真走啊！
柏妮絲悲涼地看着卡什逃出生天，徒留自己一人留在這裡承受着教導主任的煎熬。
“柏妮絲，你已經知道淨化日那天會舉行慶典了吧。”艾維斯沒等她尴尬多久，抽回了自己的手，率先開口道。
“啊？對，我知道了！”柏妮絲瘋狂點頭。
她也沒想到，為了慶祝淨化日，聖都竟然會大張旗鼓地組織慶典，聖伯尼爾丹為了給他們騰出參與時間還特意放了假。
慶典帶來的高漲情緒與晚宴後迎合時代的種種呼聲交雜在一起，有一點瘋狂。
“叛軍一直不死心，他們不會就這樣罷休，我們猜測他們多半準備在淨化日當天趁亂生事，”艾維斯低頭耐心地看向她的眼睛，“我聽塔莉娅說了，你不準備去觀看淨化儀式，那麼也不要參加慶典，最好不要出門。”
在他看來，這名人類幼小又懵懂，既不如卡什圓滑，也沒有塔莉娅的狡詐，她是那種最脆弱最手無縛雞之力的學者。甚至是此時此刻，他都能輕易看出她的動搖與退縮。
放在混亂的環境中，大概很容易會死吧。
因此當塔莉娅向他提到這一點時，他很輕易地就表示了贊同，并且親自過來探問她。
經曆了剛剛的事後，他堅定了這個想法。
柏妮絲面前沒有任何阻攔，同他四目相對，升起一絲尴尬，想要移開視線，又覺得那樣或許會更尴尬，因此生生頓住，睜大眼睛看向他。
聽到他提醒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人生無望了。
完了，被教導主任幫立flag了。
您不說還好，這一說了就鐵定得發生點什麼事。柏妮絲在曾經的影視作品中身經百戰，此時不由生出一絲絕望。
“……但凡我能，我都絕對不會出門的，這一整周都不會了！”柏妮絲心灰意冷道。
艾維斯盯着她看了一會，确保她将話聽進去了，從懷裡掏出一柄短劍。
他拔出短劍，漆黑的冷鋒在柏妮絲面前一閃而過，仿佛吞沒了所有的光線，連空間都能切斷。
不會吧，這麼點事不會還要流血證誓吧！一瞬間，柏妮絲的腦子裡劃過了無數武俠玄幻西曼騎士小說中歃血為盟劃掌立誓的情節，她驚恐地向後一仰。
艾維斯卻對她的逃避很不滿意：“你要在這裡活着，總不能連一把玩具都怕。”
他将短劍塞到柏妮絲手中，按住她的手，柏妮絲試圖掙紮，卻被他輕松制住，陌生的溫度傳至她的雙手，讓她覺得自己一周的社交份額都已經在這次雙手交疊中耗盡了。
直至柏妮絲自己牢牢握住劍柄，這雙手才放心松開。
“我聽說你對魔法不在行，”這是委婉的說辭，艾維斯知道她甚至連大多數魔法用品都無法自行使用，“雖然來不及教你劍術，但是有武器防身總比沒有好。”
“這是我年少時用過的，現在便送給你了。”
“欸？謝謝。” 原來是誤會了……柏妮絲低頭看向這柄短劍。
這柄雙刃劍通體漆黑無光，劍刃上浮現淺淺的鱗狀紋路，劍柄根部雕了一扇蒼勁的骨翼，下面用古體字刻着它前任主人的名字。
“艾維斯·讓德拉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