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在帝國花園舉辦,但并不是多嚴肅的宴會。
不過是一群上流社會的人吃吃玩玩,滿足社交需求的場合,每年春秋各開一次,好給那些新秀提供一個亮相機會,也給那些彼此有意的人一個互相接近的機會。
對于卓有地位的人們來說,這類宴會來不來都無所謂,可是對于掙紮在貴族邊緣的人、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尚有野望卻未能達成的人,這裡卻是費盡苦心也要擠進來的地方。
《紅荊花》的第一幕背景就設定發生在春宴。
柏妮絲初時未覺,直到真的來到了富麗堂皇的晚宴現場,才感到一絲局促。
她這時才想起,自己從前其實是一個參加團建如上戰場的人。初來時總在落後的城區打轉,後來忙起來又無暇顧及其它,轉過頭去看的話,那時貧瘠的環境反而包容了她。
現在來到了一個這麼高檔的地方,來往的男男女女都衣着光鮮,談笑往來間遊刃有餘,她在其中反而像被放生在貓頭鷹栖息地的田鼠一般格格不入,不免升起了一絲退縮。
簡而言之,她繁華恐懼症犯了。
——但這也是必要的修行!這點道理柏妮絲還是知道的,所以她會忍住,盡量不在中途就溜到無人的角落去!
畢維斯本來同柏妮絲一起入場,在為她和幾個熟人做了介紹後就自行離去,将發揮空間留給她,因此她現在一邊勉力作出開朗的樣子,一邊向這些充滿好奇的年輕人解釋她同教廷以及波文家的關系。
當然,解釋不清。
“所以使者沒準備收你做弟子嗎?”粉色禮服的女孩将信将疑地問。
“當然沒有,神的榮光一視同仁地照耀我們所有人,并不會對我這般的凡人有過多偏愛。至于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我想那是聖女的慈悲。”
柏妮絲心如死灰,照着塔莉娅的樣子打官腔。
女孩聽過解釋,更加不信,她心覺柏妮絲是在敷衍自己,可又因為對她身份的猜想而不好直接指責她。
這一群人對她既不肯信,又偏要問,糾纏不休,到最後也沒還柏妮絲一個清淨。
“你果然在這裡!”
一道清亮的聲音略高出衆人些許,破開重重聲浪,抵達人群中心,塔莉娅循着紮堆的人群,順藤摸瓜地找到了柏妮絲。
柏妮絲好不容易看見了親切的熟人,一口氣還沒松下來,緊接着就在塔莉娅小跑過來執起她雙手的舉動中看見身邊衆人的表情變為了“果然如此”,她不禁覺得有些絕望。
看來是洗不清了。
……但無論如何,在舉目無親的宴會上看見熟人還是非常令人愉快的。
“塔莉娅,你也來了!”
“我專門過來見你呀。”塔莉娅甜蜜地說。
呃,她收回上面那句感歎。
就是因為這個态度,她才會被人誤會啊!
塔莉娅輕而易舉地就從人群中借走了她,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柏妮絲心心念念的無人小角落。
這樣,就不能算自己主動逃避了。柏妮絲又感動起來,雖然她都決定了不逃避,但這也完全不妨礙她被動逃避并且感謝那個拉着自己躲出社交場合的人。
事實上,她們能看到的這片地方也不是完全沒人的,隻不過其他人看見了聖女有意躲藏,便輕易不來打擾。
兩人坐在僻靜的花壇,用木芙蓉結滿花的影子遮掩身形,說了好些悄悄話。直至不遠處驟然亮起,煙花齊放,光華如金粉般鋪陳在面前的玉石磚上,演員們紛紛登上中心的舞台,柏妮絲才擡頭被吸引了視線。
那裡燈火通明,光線澄如流水,洗濯每一件衣衫上的每一粒珠寶,令它們燦燦生輝,将置身其間的來客們具襯作了一尊尊金琢玉刻的偶人。
在那光輝的邊緣,她還看見了一角露台,米蘭長發的卡什就在那裡,似乎同暗處的什麼人說着話。
“菲爾德小姐喜歡這樣的宴會嗎?”
一道帶笑的聲音傳來,柏妮絲回頭去看,隻見一個穿着白西裝的栗發女人向這邊走來,她看上去有些面善,柏妮絲想了想,意識到這應該是畢維斯的大姐。
“晚上好……!波文女士。”她趕忙回應,又準備從花壇邊站起來,隻是動作還未完成,海柔爾就已經走近前來,制止了她的動作,并挨着她坐在了花壇上。
“叫我海柔爾就好。夜安,菲爾德小姐,聖女閣下。”
海柔爾遞給了她一杯果汁,分别向二人打過招呼,塔莉娅略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多謝。”柏妮絲接過果汁。
“您還沒有告訴我呢,這樣的宴會,您喜歡嗎?”海柔爾同她說笑。
不怎麼喜歡。
這裡很熱鬧,場地也豪華得不得了,但對于柏妮絲而言,她不屬于任何一類要在這裡尋找什麼的人,因此也不太提得起興趣。
“自然是喜歡的,我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看什麼都很新鮮呢。”但她對海柔爾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