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籃球館出來,白應初被陳淼一群人拉着去吃燒烤,蔣齊風不在,從球場散了之後,人就沒影了。
幾個大男生勾肩搭背,白應初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點顯示,讓他們先走,自己繞了小道。
深夜寒意刺骨,綠林小道曲徑通幽,道路兩旁的長凳空無一人,沒了約會散步的校園小情侶,顯得清冷蕭索。
“誰打你了?”幹淨的少年音在耳畔響起,帶着急切。
白應初不快不慢地走着,說:“沒事。”
“怎麼會沒事,到底是誰欺負你了?”姜雨無意識皺眉,他和白應初有所交集的地方實在太少,絞盡腦汁也搜羅不到幾個名單。
白應初安靜下來。
聽筒内沒了聲響,顯得尤為寂靜,這沉默仿佛是一個信号,未說出口的話,讓手機那端的人,有瞬間的如鲠在喉。
姜雨一隻耳朵等着白應初的回答,另一隻耳朵充斥着酒吧嘈雜的聲音,兩者的反差将他情緒攪得很亂。
他隐隐有了猜測,耐心等待。
良久,白應初緩慢開口:“蔣齊風。”
落在姜雨耳中,白應初吞吞吐吐,不得已才将這個罪魁禍首供出來。
“我去找他。”姜雨聲音冷了下來,就要挂斷電話。
“姜雨。”白應初喊他。
姜雨一怔。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白應初叫他的名字,低沉磁性的嗓音貼在耳邊,莫名動聽,火氣不知不覺消了大半。
“不是什麼大事,打球的意外,他應該……”白應初垂眼,壓着聲道,“隻是不小心碰到了我。”
姜雨抿唇:“他肯定是故意的。”
蔣齊風憑什麼找白應初的麻煩?就因為他的出軌現場被自己的室友發現了?
姜雨覺得,他似乎從沒真正看透蔣齊風,也沒想到他下限這麼低。
“我們是室友,擡頭不見低頭見。”
“你為我出氣,不合适。”他淡淡道,清冷的嗓音裡似乎染上了一絲冬夜的冷意,“你去找蔣齊風,更不合适。”
姜雨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心髒一時有些鼓噪,不自在地撓了撓脖子,悶聲問哪兒不合适了。
他此時沒發覺,自己從沒把蔣齊風放在無辜的位置,全然相信一個認識不久的陌生人,在心底判定了蔣齊風的低劣不堪。
白應初眼底笑意分明,語氣卻遲疑:“你和他,難道還沒有斷幹淨?”
姜雨莫名心神一緊:“斷幹淨了,幹淨了。”
“一般人都會避着點前任。”白應初友善提議。
姜雨言聽計從:“……嗯。”
白應初又道:“否則容易尴尬,更容易舊情複燃。”
姜雨不知為什麼有點臉熱:“沒可能的事兒。”
他和蔣齊風之間其實是以欺騙為前提,生硬拼湊的假情侶,哪有什麼舊情可燃,姜雨稍微想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幾句話的功夫,白應初走到了校門口,燒烤大排檔的招牌在不遠處閃着彩光。
“腰傷擦藥了嗎?”姜雨忽然想起來。
這傷幾乎算是一次性的,再不擦藥就好了,白應初說沒事。
姜雨皺了皺眉。
挂了電話,白應初活動了下舉着手機,凍得有些發僵的手指。
這種天氣賣慘,費手。
從學校門口到燒烤店,不到五分鐘。露天桌椅全收進了室内,門上挂了厚厚的簾子,陳淼他們已經點好了燒烤,人多分了兩桌。
白應初坐下後,拿過菜單,又加了幾個。
姜雨手機屏幕回到了最初聊天的頁面。白應初說得對,不應該再和蔣齊風進一步糾纏下去。
但前提是,蔣齊風最好不要有下一次,再遷怒白應初,他不可能袖手旁觀。
姜雨趁着上廁所的功夫過來打電話,回去工作時,手機抓在手裡,始終沒放回口袋。
手心裡好似握着一隻燙手山芋。
抓不住,也不想放下。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給客人上酒倒酒,過程中沒出岔子。
有一桌客人離席,需要收拾桌上的果皮瓜子屑好和酒漬。
姜雨戴上清潔手套之前,迅速背過人群,解鎖手機,找到圖片保存,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沒别的意思,純屬欣賞行為。
而後,他面色如常地将手機丢進兜裡,手腳麻利地将空酒瓶和各色的玻璃杯收進小推車。
空酒瓶“哐當”一聲倒在桌面,滾了幾圈,被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接住。
吃燒烤的難免要來幾瓶啤酒,陳淼他們消耗大,胃口也大,正在興頭上。白應初沒怎麼喝,打包了一些肉串烤蝦,打聲招呼先走了。
出租車停在酒吧門口。
光影交錯的場内,男人身材高挑,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深邃,渾身氣勢冷厲,讓上前搭讪的人一時躊躇在原地
他目光未曾停留,似在尋覓什麼。
有服務生見此上前接待,是個熟面孔。
白應初在吧台前就座,點了杯氣泡水,讓對方幫忙叫一下姜雨。那服務生顯然也還記得他,态度很友好,隻說姜雨剛才請假離開了。
“我幫你打電話問問。”張泉說。
話音剛落,白應初的手機就響了。
電話那頭,姜雨的聲音很清亮,帶了點輕微的喘:“我在你宿舍樓下,方便出來嗎?”
白應初:“……”
“找我去了?”他問。
姜雨嘴角翹了下:“我買了點活血化瘀的藥,你應該還沒來得及叫跑腿送藥吧?”
他想起第一次收到白應初送的傷藥,險些錯認成了蔣齊風,現在算是投桃報李。
白應初靜了片刻,不自覺挑了笑:“差點兒忘了。”
他又道,“謝謝你。”
姜雨嘴角弧度持續上揚,“小事兒。”
尾音拖長,很有存在感,情緒似乎也是高昂的。
“我在外面有點事耽擱了,你把東西先放花壇邊上。”白應初說,“外面冷,早點回去。”
姜雨應了聲,沒見到人也不失望。
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半,白應初起身,找來那位叫張泉的服務生,把打包的東西交給他,沒多待,轉身出了酒吧。
剛走到酒吧門口,就收到了一條姜雨的消息,說碰到了他另一位室友,讓他幫忙把藥捎帶回去。
不早不晚,剛剛好和人錯過,心裡突然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白應初仿佛透過陳淼的眼睛,看見了這麼一副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