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看見了什麼,姜雨眉頭倏地蹙起,腳下生風,徑直往回走。
酒吧衛生間不是什麼正經地方,白應初洗個臉的功夫,被人盯上了。
他甩掉手上的水,沒理人,側身往外走。
男人高高瘦瘦,臉頰酡紅,眼神卻是清醒的,手上戴的,身上穿的,皆是明晃晃的牌子貨,被無視了,他反而更肆無忌憚,跟了一路,最後繞上前攔住白應初。
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看好戲似的瞅兩眼就不在意了。
這種好戲也不是随便都能看的,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被牽扯上。
“别急着走啊,我請你喝酒。”
白應初眉眼低沉:“滾。”
“我請你喝兩杯?”瘦高男人笑眯眯,話裡充滿暗示:“要不咱們去上面開間房,怎麼痛快怎麼來,行不行?”
白應初懶得廢話,準備動腳,擡眼時,餘光瞥見一道小跑過來的身影,頓時停住。
瘦高男人以為他有所動容,想要靠近一步,眼前突然一閃,身穿服務生制服的男生直愣愣地擠進兩人中間,手臂半擡,擋在白應初面前。
即便他的身闆在白應初面前堪稱瘦弱,根本擋不住。
“這位先生,酒吧不允許打架鬧事。”姜雨一臉警惕地盯着男人。
“沒打架,别壞我好事兒。”瘦高男人收了撐在牆上的手,看向白應初,笑得眼神迷離:“放心,絕對不讓你吃虧。”
白應初沒了剛才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厲,漫不經心道:“包我?”
瘦高男人難得遇見這麼帶感的,看年紀是經不起金錢誘惑的大學生,索性攤開了說:“能有今晚我就很滿足了,當然,你想要長期的,我更高興。”
姜雨聽得直皺眉,在酒吧上班這麼久,不是不懂男人話裡的意思,也對這人明目張膽揚言包養另一個男人毫不意外。
要是你情我願,不搞強迫那套,姜雨不會多管閑事。
可偏偏被他打壞主意的人是白應初,姜雨莫名生出了火氣,眉眼壓低,顯出幾分兇意,像隻護食的狼崽,不管不顧得罪了客人。
白應初表态前,姜雨冷聲道:“離他遠點,他不願意。”
男人被激出幾分醉态,眯着眼睛,身體前傾:“你他媽算個毛啊,信不信我跟老闆招呼一聲,今晚就讓你滾。”
姜雨收攏拳頭。
緊繃的肩膀被一條手臂輕輕一帶,姜雨撞進身後熾熱的胸膛,鼻子裡鑽入一股清冽的氣息,混着點酒精味,不難聞。
姜雨抿着唇,狠勁收了回去。
“他說得沒錯,我不願意。”
白應初松松攬住姜雨的肩,“走了。”
男人不甘心伸手抓人,手腕蓦地一疼,疼得要斷了,對上白應初看過來的眼神,吓得腿都軟了。
白應初搭在姜雨肩上的手臂放下來。
兩人交集淺,白應初不是話多的人,姜雨也偏于被動。
喧嚣的鼓點填充了他們之間的空隙,姜雨不自在地揉揉手指。
白應初突然看向姜雨,問:“我要是同意他開的條件,你怎麼辦?”
姜雨搖搖頭,笃定道:“你不會的。”
白應初問他怎麼知道。
姜雨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他年紀大,長得锉,看起來也不像真的有錢人,你就算缺錢找金主,也不會便宜了那老頭兒。”
白應初:“……”
“開玩笑的。”姜雨嘴角小幅度彎了下,連眼睛都是亮亮的,認真道:“你肯定不是那種人。”
情緒寫在臉上,一目了然,是對白應初這個人毫無保留的信任。
白應初并不信姜雨看人的眼光,否則也不會被蔣齊風哄得團團轉。
他道:“我是什麼人?”
姜雨卡殼,想了許久,才道:“我不了解,但直覺是好人。”
白應初不置可否,跟着姜雨來到吧台前,在調酒師那要了一杯酒。
雞尾酒液裝在透明的酒瓶裡,缤紛絢麗,調酒師技術娴熟,動作快得晃眼。
白應初轉過身,手肘撐在台上,姿态閑适放松,他在場内環視一周,忽而對姜雨指向稍遠的一個卡座。
他離開的這會功夫,魏濤那桌湊了好幾個年輕男女,舉止暧昧,玩得不亦樂乎。
“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就是我現任金主。”白應初懶聲說:“不過今晚就到期了,喝完酒,我倆散夥。”
他一頓,意味深長道:“所以你剛才攔着,壞了我的下一樁生意。”
姜雨慢半拍反應過來,臉上火燒火燎的,腦子出現短暫的空白。
過了幾秒,姜雨企圖從白應初臉上看出說謊的痕迹,但失敗了,“你……為什麼啊?”
白應初眼也不眨:“缺錢,來錢快。”
“看不起我?”白應初問,不待姜雨回答,他像是刻意自我貶低道:“看不起才是對的。”
姜雨猶豫片刻,搖頭。
如果換成蔣齊風,姜雨會用拳頭讓他清醒,然後放棄他。
但現在站在姜雨面前的是白應初,很奇怪,他沒有因為這件事,對他有半點不好的印象。
白應初是A大學生,前途光明,長相帥氣,本不該淪落到這一地步,可他不了解白應初的具體處境。
隻是覺得遺憾,又有點微妙的不舒服,心髒像泡進蘇打水中,咕叽咕叽冒了點小泡,轉瞬即逝。
姜雨茫然問:“那今晚過後,你還要找下家嗎?”
白應初扯着嘴角,笑了下。
他起身,端走剛點的酒,在姜雨的注視下,穿過人群,走向一處卡座。
白應初站到魏濤面前,頂着他驚愕的視線,彎腰傾身,優雅的像是經過特殊訓練,把酒杯遞到他嘴邊。
“……哥,我是鋼筋鐵骨的直男,你勾引也沒用啊。”
外人看不見的地方,白應初面無表情:“喝。”
魏濤被迫仰着脖子喝了一口:“裡頭沒加料吧?”
“别貧。”白應初冷淡道:“喝完,請你幫個忙。”
隔着交錯的人影和霓虹變幻的燈光,從姜雨的視角看過去,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在最後一天的金主面前,白應初不得不卑躬屈膝,讨好伺候男人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