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廊是一條砌滿了細碎鏡子的廊道,多數是天花闆邊緣的細小的燈籠罩下來一層金色的光,反射到不同的鏡面上,從而營造出一種交相輝映彩色缤紛的情景來。
而盡頭是一面巨大的鏡子,然而除了酒館幾個高級負責人,沒有人知道這是一扇門。安塞爾随意瞥了眼鏡子裡的自己,然後把遮住眉眼的頭發略微撥開了些許。
他将掌心放在鏡子中間,随後以掌心以中點,發出淡藍色的光暈,一圈一圈往外散開,露出裡面溫暖的畫廊陳設。
暖光色調,家具樸素,電子流的屏幕前站着一個年輕男人,穿着休閑的襯衣,與外面那些妖娆的人一對比,不知道顯出多少分的齊整來。
這裡十分安靜,年輕男人眉眼俊秀,正擡手屈指在屏幕上點扣幾下,擡手間露出襯衣線條明顯勾勒的的腰,暖調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多了一層靜谧的柔和。
走近一看,才發現散發着微光的電子屏幕裡有一隻身着大紅襖的蜘蛛,正順着年輕人手指的方向移動,蠶食屏幕中央設定好的代碼蟲。
安塞爾微微低着頭,站在台階下方。
年輕男人:“剛才外頭有動靜嗎?”
安塞爾:“镏金刀被踢出赤刃,心有不滿來鬧事,我已經殺了。”
赤刃幫在劣法星盤踞多年,幫主人稱玄狐,很會坑蒙拐騙,因為有一點路子折騰起軍火商的生意,這些年賺了不少。
後來收了個二把手,也就是面前的年輕男人溫楚。溫楚做過很多事,起初因為beta的性别和樣貌不夠兇神惡煞也被質疑過,到後來那些人也都消失了,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盼着他摔下來的人也不少,尤其是镏金刀,原先還在的時候就隔三岔五地來騷擾溫楚,安塞爾終于把他熬到出局,心裡别提多痛快了。
但溫楚喂蜘蛛的手一頓,他瞥向低他一級階梯站立的男人,語氣意味不明卻一樣雲淡風輕:“太沖動了,回頭我怎麼跟大哥交代。”
就好像死了一隻不要緊的家雀,雖然不重要,但處理起來還是挺麻煩。
安塞爾卻微提嘴角笑起來:“他破壞了規矩。”
巴酒酒館裡有一條明令禁止的條例,任何alpha和omega都不能釋放信息素,雖然是溫楚定的,但也是經過了幫主同意。
溫楚低垂眉眼,電子屏幕微微晃動的光影在他瞳孔裡像星辰一般閃爍,他指尖輕觸着蜘蛛的左腿,它似乎能感受到一樣,往後蜷縮了一下。屏幕上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數據流動不止,像是正在編織一場浮光。
安塞爾沒忘記自己要彙報的事,低聲道:“星赫渡那邊有動靜了。”
溫楚擡眼看他,他黑發柔軟發亮,皮膚白皙,眼睛更是清澈,不像是劣法星長的,就連說話間嘴唇微微開合都别有一番驚心動魄。安塞爾時常想,就算是星赫渡的那些貴族們,或許也未必有溫楚好看。
被那雙沉冷如潭霧的眸子一盯,安塞爾下意識地說:“溫家的消息。”
與劣法星相隔八千光年的第一星系首都星,繁華得很,聽說科技發展迅速,醫療手段也十分尖端,每個人都能安居樂業安度晚年,人均壽命可以達到兩百歲,最高有老人已經兩百五十三歲,目前還在世,是活的記錄。
首都星興盛發展,凝聚了最富有的幾大貴族,都是政治勢力的中心,溫家、沈家、阿朗索家。
首都星的人都需要面子工程,沈家是軍政一體,阿朗索掌握經濟中心,隻有溫家浮木一條,全靠左右逢源往上爬。戰局穩定的時候,溫家這專門的攪屎棍就沒用了,最近更是不斷沒落,所以自然而然地想要開始逢源了。
不知道光年之外的老頭子搭錯了什麼筋,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是不是omega不要緊,星際科技發達,僞裝不成問題,就看是要賣到哪一家去做人情。
比起常在前線,調兵都要通過層層禁令的沈家來說,阿朗索長居首都星,人脈家族盤根錯節,又是掌握着财政,無疑是不二人選。
溫楚暗暗思索着,又聽見安塞爾繼續說:“這會兒溫家可能已經派人來了。普通航行可能小半個月,躍遷過來的話,大概也就八個劣法日。”
首都星和邊緣星系連日曆都沒有統一。
溫楚笑了一聲:“真沒想到,回洛北居然是這樣一種方式。”
安塞爾:“你要這樣回去?”
溫楚反問:“能早一點為什麼不呢?”
安塞爾喉頭一哽,半晌才說出話來:“可是你回去要聯姻。”
“首都星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會看不出我隻是個beta麼?”
溫楚不在意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擡眼又對安塞爾笑了一下,那雙眼睛在暖光地照射下閃爍出細碎而深誘的霧光,像吸引人的磁石。
“beta而已。”
他說這話的時候,安塞爾卻覺得他說的不是存在感極低的性别,而是一種伺機逮捕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