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早就猜到他入職的企業與大祥集團那邊很可能會有人情或業務往來，結果到網上一查，梁景仁當初給到的三份方案裡真就隻有他現在入職的這家企業與大祥集團瓜葛最少——隻是過往有一些項目上的聯系。

陳默就職的崗位屬軟件開發一類，他頭頂的上司負責人非常年輕，雖然總自稱碼奴一号，但從未把下屬當奴隸二号三号，相反，還經常加班給下屬“改作業”，一有時間就找他這種萌新“培優拔高”，十分盡心盡責。

陳默早前在網上看了不少對“996福報”怨聲載道的推文，在入職之前甚至已經做好了迎接社畜人生的準備，結果入職後他不僅感受到了來自上司的溫暖關懷，還享受了一周輕松的入崗培訓和提前下班的優待，甚至獲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獨立寬敞工位。

他有點不敢相信，覺得自己所獲得的全是梁景仁一手策劃安排，他就像是被梁景仁暗中包養的小白臉、小白蓮，渾然不覺地享受着一切朝他湧來的福利。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梁景仁居然在他上司的上司的辦公室裡跟他上司的上司較真他今天遲到的打卡記錄能不能撤銷修改！

“就一次而已！”

“一次也不行！他是你兒子也不行！”

“你說不行？我上回合同都死線了還給你們寬限那麼多天，你現在跟我說遲到倆小時不行？！”

“上回沒我們你想做那玩意也落不到實地！當初明明是你求着我們帶團隊技術入股！”

……

哦，原來對外他還是梁景仁的兒子，把自己當小白臉還真是自作多情了。

兩位老總的無聊争吵引來了同一層樓員工們的側耳偷聽。陳默不需要偷聽，他本來就站在那間挂滿字畫的辦公室裡，隻是逐漸聽不下去了才默默退了出來。

“陳默你别多想，我是因為你的簡曆才要你的。”他的上司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剛好在他臉色消沉時拍了拍他的肩，微微颔首道。

聞言，陳默略微驚訝地看向他，“可是我的簡曆被很多人拒了啊。”

“你認真的嗎？”上司比他更驚訝，眼睛都瞪圓了，“你去投了XX、BB、CCC那幾家大企了嗎？他們沒給你進面嗎？”

陳默搖搖頭，“太遠了。”

上司張了張嘴，手指上下比劃了一下，然後又閉上了嘴。

他心想：陳默簡曆不差，甚至很有亮點，被拒大概是因為他投遞傾向的緣故。這附近城市中體量最大的就大祥集團一家，除此之外其他大企業集團或中高企業集群全都離這邊遠遠的，陳默有心留在家鄉城市發展，自然難找各方面都對口适宜的工作。

——不是因為那些老闆hr有眼無珠拒了陳默，而是他們太有自知之明，知道給那三瓜倆棗的工資根本馴服不了這匹留學歸來的野馬。

其實陳默還有線上辦公這一選擇，如果能有人引薦，再經過一段時間的實際工作考核，陳默肯定能在大企業留下。不過現在還是不要提醒他了。

陳默看着他的上司莫名其妙突然閉上眼，然後舉着手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簡直一頭霧水。

然而比起上司，陳默還是更關心百葉窗簾子裡那倆人到底什麼時候分出個勝負。

最終兩位老總有商有量、和氣生财地解決了此次問題。

梁景仁從辦公室走出來時面上帶着勝者的傲氣與笑容，他沖站在門外的陳默揚了揚下巴，說：“扣你半天工資，全勤照發。”

陳默咽了口口水，禮貌地回以微微一笑。此時他的心理活動如下：

怎麼辦……要是我哪天鬧鐘壞了又遲到了怎麼辦？會不會把梁景仁氣死？

辦公室同層的員工在老總出來後立馬裝出一副認真工作的模樣，上司拍了拍陳默的肩，眼紅地噓了他一聲，然後提醒他趕緊跟着回工位去，而梁景仁則轉頭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陳默跟着上司往走廊方向走，走着走着忍不住回頭，一回頭，又忍不住跑起來——直跑到正在跟自家老總閑聊的梁景仁身後。

還沒等他伸手，梁景仁便有所察覺地回頭了，“怎麼了？還有什麼不滿嗎？”

陳默的手僵在空中，面上的表情也顯得十分呆滞純良，他下意識地回答：“我沒什麼不滿的……”為他的全勤獎不滿的較真的隻有梁景仁。“我就是想問……你去哪兒？”

梁景仁說：“随便走走，參觀參觀。”說着他仰起頭将面前的辦公廳環顧了一圈，“上次來這裡都還沒裝修好呢，真是做大做強啊李總。”

一旁的李總笑哈哈道：“彼此彼此！”

“我聽說你們也新建了員工食堂？”梁景仁問。

李總說：“對！不過食堂做飯是外包的，所以吃飯還是得自己買單，不過我考察過了，菜式挺豐富的，而且保證食材新鮮優質！”

“平均多少一頓啊？有發餐補嗎？”

“有！有加班的情況晚飯免費呢！”

“那不是應該的嗎？”

“唉瞧你說的，那錢也是公司出……”

……

兩位老總就不重要的食堂經營管理問題聊起來了——在陳默眼裡這就是絲毫不重要的。他幾次張嘴試圖插入二人的對話，但都沒能發出聲音。

他的上司在走廊一端喊他，陳默默默地低下了頭。

“中午一起吃飯吧。”梁景仁突然轉過身來面對他，說。

陳默猛地擡起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