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來的錯覺，陳默覺得梁景仁一定會再忍着頭暈惡心飛到這片大陸上，看看他，然後羞辱他。

可兩個月過去了，兩年零八個月過去了，梁景仁再也沒來過。

就在他即将順利畢業、艱難獲得計算機系工學學位之際，“叮咚”，一束鮮花送到了公寓門口。

那是一束由湖藍、靛藍、墨藍與煙灰青共同構成的質感非凡的漂亮的藍色系花束。花束中帶了一張簡單的卡片，卡片上是描金卷草斜體書寫的英文：恭喜畢業。

前面沒有注名，右下角倒是有一個——

From Liang

是送錯了嗎？

陳默不敢相信梁景仁會送這樣的花束給自己，因為這束花的審美實在是過于高級了。

又或者，其實這個Liang根本不是梁景仁，而是學校裡某個暗戀他已久的富家千金或少爺？

但那些人他基本都認識，沒有姓梁的，連近似音都找不到一個。

不管怎麼說，他收下了這束花。

當配送員把花放到他手上，陳默就沒考慮過拒收退回——無論送錯與否那都是花店和配送員的問題，不是他的問題。

盧卡斯也馬上順利畢業了，他從一而終地讀完了經管系的所有課程，不像陳默，大二中途突然決定轉專業，托了好多關系、賣了好多人情，還消耗了不少時間、腦力與頭發。

那天，跟經管系的學弟學妹們聚餐後回到公寓，盧卡斯被餐桌上那束豔藍的花震撼了。

他敲開陳默的房門，把陳默拉到鮮花前，指着那朵開成蝴蝶狀的墨藍色郁金香問：“哪個學妹送你的！快說！你們什麼進度了！打算一畢業就結婚嗎！”

陳默直接白了他一眼，然後很裝地從褲兜裡抽出那張從花束中取下來的卡片，眯眼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呢，反正挺好看的，我就收下了。”

同居四年，盧卡斯早已了然陳默的真實品性，無視了他的白眼與裝逼，就急着看卡片。

“仁哥送的？”看到右下角的拼寫，盧卡斯脫口而出。

“對。”陳默鼻孔朝天哼了哼聲。

在陳默跟梁景仁徹底斷聯的兩年零八個月裡，盧卡斯始終與梁景仁保持着聯絡，二人的網友關系十分和睦。

陳默曾經擔心過盧卡斯會不會真的是gay，不過梁景仁那年飛來看他，跟盧卡斯都共住一屋了，二人之間并無進展變化，并且在那之後沒多久，盧卡斯交上了女友，陳默算是徹底安心了。

但梁景仁回國後，盧卡斯跟對方還時不時打視頻電話，不僅話多話密，還宗旁若無人在客廳裡唱歌，陳默簡直煩他們煩死了。

這會兒，看着盧卡斯張大嘴睜大眼像個傻筆一樣抱起屬于他的花束，說：“這是仁哥送給我的！”陳默不煩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極緻的無語也會令人發笑”。

“你笑什麼？不信是吧？我這就打電話給仁哥！”

聞言，陳默嘴角下壓，眉心緊皺。

雖然盧卡斯在接近深夜時撥打了電話，但梁景仁那邊電話響起時正處于陽光燦爛的中午。梁景仁大概閑得很，幾乎是秒接了盧卡斯的電話。

陳默被迫旁聽了些令他很煩的通話寒暄。

寒暄結束後，重點來了——“仁哥，是你訂了畢業花束送到公寓裡來的嗎？”

對，這也是陳默在意的。

盧卡斯不知憑什麼，自信十足地專門開了外放就為了跟他對峙，因此陳默能清楚聽到梁景仁在電話裡輕輕的一聲“嗯”。

梁景仁估計不知道盧卡斯開了外放，而自己就在旁邊，梁景仁更不會知道這聲“嗯”在他心裡泛起了多大的波瀾。

“原來已經送到了？那邊聯系人說配花還需要兩天呢。”

“哎呀可能是有時差沒說清楚啦~”盧卡斯撓撓後腦勺笑嘻嘻道。

梁景仁語氣中也帶笑，問：“你喜歡嗎？”

诶？

陳默因分析這句話的理解方式大腦一下短路，愣了。

“那可不！這束花簡直不要太太太好看了！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鮮花就是來自于你啊我親愛的仁哥！我要愛死你了嗚嗚~”

“喜歡就好，我專門找了花藝師替我挑的，貌似每種花材的花語都意義非凡呢，這個我是不懂了，不過花好看是最重要的，你喜歡也是最重要的。”

送給盧卡斯的？

真的？

陳默被混亂代碼洗刷過一遍的大腦持續發熱中，而他本人也像過熱的計算機一樣罷工癱瘓，無法正常發聲或行動，隻是一昧地癡呆地看着那個正在打電話的搶走了屬于他的花的人。

對于自己搖晃的身影被深深攝入某雙黑色瞳孔裡的情況，盧卡斯毫無知覺，還在跟電話那頭的人暢談着手裡的鮮花：“裡面好幾種花我都不認識呢，仁哥哪找的花藝師，真厲害，把它們全湊齊确實需要不少時間吧？”

“啊？不認識嗎？不都是向日葵嗎？雖然長得都挺特色的，像什麼奶油向日葵、泰迪向日葵之類的，店主說是因為盛開度的問題所以得拖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