洹水下遊處,姬旦推開被烈日烤得吱呀作響的木門。草屋内悶熱難當。滿牆的工程圖紙在濕熱中卷起毛邊,墨迹都有些暈染開來。
他随意地癱坐在席上,抄起案頭陶碗将混着灰塵的清水一飲而盡。
老仆季叔捧着酒壇進來時,見自家公子正盯着桌上的圖紙出神。
"公子,"季叔遞上汗巾,壓低聲音道,"過幾日大王要來視察,可要加派役夫清理東段河道?”
姬旦草草抹了把臉:"不必。就讓大王看看真實進度。"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把那些做樣子的彩旗都撤了。"
"那您要用膳嗎?夕食備了冰鎮梅子酒、新烙黍餅......"
“先放着。"姬旦頭也不擡,繼續在竹簡上勾畫。
咚!酒壇擱在案幾上的聲響讓他筆尖一頓。松脂的清香幽幽飄來,恍惚間将他帶回初到洹北渠的日子。那時工程進度極慢,他沿河巡視時,曾撞見兩名工頭在樹蔭下飲酒作樂,民夫們則在河溝裡避暑納涼。次日清晨,那兩顆頭顱就高高懸在了工地旗杆上,以儆效尤。
可嚴刑終究未能見效。工程依舊停滞,夜間還頻傳"水鬼"破壞水門的怪事。直到一個月後,朝歌傳來消息——老師宮亭主持燎祭,松木焚燒的煙氣直沖雲霄,三十裡外的洹北都能望見那遮天蔽日的灰幕。自那以後,再無什麼牛鬼蛇神作祟……加上大王派來的三百鬼方戰俘,工程終于步入正軌。前些日子兄長來訪,見他曬得黝黑,還打趣說他比燒陶匠人更黑三分。
"公子,大公子送來幾隻鹿,說是剛獵得的。"季叔的話将他拉回現實。
姬旦筆尖微頓:"聽說老師和大哥随王行獵去了?"
"是呀,"老仆往冰鑒裡添了塊青膏泥,"聽運石料的講,大公子獵得活狼崽,宮亭大人新制了車駕……獵場上熱鬧得很。"
"最近日頭這麼毒......不知老師身體可還撐得住?"姬旦望着遠處朦胧的山影,想起臨别時兄長意味深長的話:"星官大人為了修渠,不惜得罪衆人也要舉行燎祭。殺人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不由得輕笑出聲——比起老師的手段,自己确實還差得遠啊。
這潺潺流淌的水渠,終要用鮮血來澆灌的。老師的良苦用心,他怎會不懂?
"砰!"外面鑿石的聲響突然中斷,緊接着傳來監工的怒罵聲。姬旦抄起青銅矩尺就要起身,季叔趕緊攔住:"公子先用飯吧,讓老奴去看着就行。"
尺子在指間靈活地轉了個圈,青年略帶遺憾地坐了回去。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晖消失在地平線上,細碎的石灰粉末飄落在案幾的桑葚上,像撒了一層薄薄的霜。姬旦仰頭灌下大半瓢冰鎮梅子酒,冰涼的酒液滑過喉嚨,卻在胸口燃起一團無名火。他煩躁地将筆重重戳在新繪的閘口圖上,墨迹被汗水暈開,在竹簡上洇出點點墨斑。
正當他伸手去拿汗巾時,一陣熟悉的松木清香忽然飄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遞來一塊布巾,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讓你來此修渠受苦,可曾怨我?"
姬旦猛然回頭,月光下,一道修長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白衣在夜風中輕輕飄動,微敞的衣襟間隐約可見精緻的鎖骨輪廓。銀白長發垂落肩頭,發梢還帶着夜露的濕氣。燭光映照下,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含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唇色如新摘的桑葚般瑩潤。
"老師......您怎麼來了?."
話音未落,柔軟的汗巾已輕柔地撫上他曬得黝黑的臉頰。
"都曬成小麥色了......"
微涼的觸感從耳後蔓延而下,滑過敞開的衣襟,在鎖骨處流連片刻,最後消失在衣料之下。姬旦喉結上下滾動,麻衣下的胸膛劇烈起伏,汗水浸濕了腰間的玉環帶扣。
"修渠雖苦,卻是難得的曆練。"姬旦一把搶過汗巾,按住那隻不安分的手,"能擔此重任,多少人求之不得。如今走在路上,誰不恭恭敬敬喚我一聲'洹北渠監'?"
白發青年隻是含笑望着他。
"老師請坐。"姬旦手忙腳亂地掃開案上圖紙,這才發現屋裡隻有那張堆滿雜物的木榻能坐。他耳根發燙,趕緊捧出桑葚:"您嘗嘗這個。"
兩人并肩坐在木榻邊緣。紫瑩瑩的桑葚在陶碟中泛着誘人光澤。白發青年随手拈起一顆飽滿的果實,指尖輕撚間,深紅汁液如醇酒般滲出。冰涼的果汁滴在姬旦裸露的胸膛上,驚得他猛地繃直腰背。正要起身時,一隻手掌穩穩壓住他肩膀,不容抗拒地将他按回原處。
姬旦仰倒在散落的圖紙上,月光勾勒出對方俯身而來的輪廓。那襲白衣不知何時滑落肩頭,露出羊脂玉般的肌膚。"很甜......"那人低語着,唇間銜着漿果湊近姬旦幹裂的嘴角。銀白發絲垂落頸側,若有似無地掃過他滾動的喉結。姬旦剛要開口,對方已趁機侵入——靈巧的舌頭撬開他的齒關,将酸甜的漿果推入他口中。舌尖在上颚輕輕一掃,激起陣陣戰栗。他本能地追逐着想要更多,對方卻狡猾地退開,隻在他唇上留下輕咬的痕迹。
燭火突然"噼啪"爆響,迸濺的火星化作萬千流螢在室内飛舞。姬旦的指尖在光影間遊走,不經意觸到一片溫涼的肌膚。掌心下,對方的胸膛随着呼吸輕輕起伏。
一股熱意湧上心頭,姬旦再也按捺不住,猛然翻身将人壓在身下。圖紙在兩人身下沙沙作響,他低頭咬住那截白皙的脖頸,聽見一聲壓抑的輕哼。手掌剛撫上腰際,就被突然攥住手腕。
"這麼急?"身下人輕笑,銀白長發在月光下散開。姬旦隻覺得心跳加速,濕透的麻衣緊貼着皮膚,帶來異樣的觸感。他無意識地扯松衣襟,兩人的身影在燭光中交疊……
"大人!東段渠基塌了!"敲門聲響起。
姬旦猛地驚醒,額頭還留着竹簡壓出的紅痕。案上的桑葚完好無損,口中卻仿佛還殘留着夢裡的酸甜。他下意識整理散亂的衣襟。
窗外蟬鳴刺耳,卻蓋不住胸腔裡劇烈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