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您放心,我自有辦法,還有一事不妨和您說……"宮亭湊近父親,聲音幾不可聞,"王畿區已有旱情和蝗災的報告,屆時我就能以調查災情為由名正言順地送他們母子離開。"
不等鄂侯回應,宮亭直起身子,黑色祭袍在暮色中鋪展開來:"現在您兒子權傾朝野,"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權力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修長指尖抹過象征微國的星位,酒漬立即暈開一片:"上月微子啟不過說了句新鼎不夠圓潤,就被我以'沖犯紫微'之罪連夜驅逐。"他給父親斟滿酒,"子衍無爵無封,歸鄉省親就像落葉歸根——合情合理。
鄂侯聞言,眼中精光一閃,随即又恢複平靜。他緩緩端起酒盞,嘴角微微上揚:"你這小子..."
兩隻酒碗在空中相碰,發出清越聲響。
"三日後,蔔殿會同時出現'送歸先王血脈可安社稷'的卦象。"少年星官眼中閃過狡黠的光,"就像當年遷都前,我往祖廟井台日撒三把鹽——井台青苔枯死那日,百名貞人便齊奏'地脈枯竭,當遷新都'。"
鄂侯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聲中帶着幾分欣慰:"好!好!不愧是我的孩子!"
暮風穿過觀星台木栅,二十八宿旗獵獵作響。鄂侯走下台階,回首望去,幼子的白發在風中飛揚,與暮色融為一體。
"臭小子......"老侯爺笑罵聲混着晚鐘,"真長大了啊。"
夕陽西沉,餘晖染紅了天際。
宮亭站在原地,視線追随着父親漸行漸遠的背影。腕間的青玉突然傳來灼熱感,他低頭擺弄占蔔用的龜甲,指節無意識地在青玉案面上敲擊出細碎的聲響。
"宿主宣稱終身不婚時,生理指标出現明顯波動。"機械音突然響起,"每分鐘心率達112次,符合說謊特征。"
"夠了!"宮亭猛地将陶碗砸在案上,碗中殘餘的酒液濺在星盤上,"謊話當然是說給特定的人聽。"他冷笑道,"那個混蛋在朝歌布滿了眼線,很快就會傳到他的耳朵裡——這本就是我要的效果。"
衣袖滑落,露出手腕内側幾道淡紅指痕。
"你說,若我真要迎娶大族貴女,那人會不會把鹿台都給掀了?"他忽然壓低聲音,唇角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
"警告:多線操作風險系數超标。"機械音冰冷地響起,"現有姬旦與受德兩條支線,不建議開啟第三條感情路線。"
"胡說什麼!"宮亭一掌拍在星盤上,震得銀鯉指針劇烈晃動,"姬旦是制衡西岐的關鍵,是我最後的退路。"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指尖輕撫星盤邊緣,"至于受德...不過是個棋子罷了。"最後幾個字說得極輕,仿佛在說服自己。
窗外突然傳來陶器摔碎的聲響,侍女的腳步聲慌亂遠去。
"宿主,請控制情緒。"小D的機械音帶着幾分調侃,"在旁人看來,您要麼是突發瘋病,要麼是在與神明對話——他們可聽不見我們的交流。"
宮亭沒有理會,頹然跌坐在席上。"我發誓守護大商,這種謊話他居然信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頸側的紅痕,忽然低笑一聲,"臭小子...隻敢耍些小手段。"
"數據分析顯示,"系統的聲音突然提高,"對方是擔心直接挑明會适得其反。生物特征檢測确認:"它停頓了一下,"昨夜有人以口渡水——經比對,與商王受德吻合度99.7%。需要調取影像記錄嗎?"
宮亭的耳尖瞬間紅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别過臉,故意撥弄星盤發出聲響,"我們說正事吧,既然大王已經即位,該給他挑選幾位貴女充實後宮了。"
"脈搏112次/分。"系統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每次說謊都會擺弄星盤。"
"住口!"宮亭一把按住亂轉的銀針,"等六宮粉黛入宮,他自然..."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像是被自己想象的畫面刺痛了心。
暮色中的朝歌城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小D的機械音突然響起:"'讓商王移情'方案模拟完成。"聲音微妙地頓了頓,"三千次推演顯示,成功率隻有9%。"
"小D,你知道的,我并非什麼忠臣。"宮亭低頭看着跳動的燭火,輕聲道:"大商已經搖搖欲墜。感情不過是荷爾蒙作祟。"燭光下,他疲憊地眯起眼,"在這個野蠻的時代,我隻想...在不改變曆史的前提下,保護重要的人...然後全身而退。"
"正在計算逃生路線..."小D繼續道,"建議走淇水,每月初一、十五有商船南下。成功率69%。"
"要避開..."宮亭聲音突然猶豫起來,"如果他親自追來..."話未說完,一抹夕陽餘晖晃過他的眼睛。刹那間,他仿佛又看見記憶中那個滿身草屑的孩子,從犀牛背上向他撲來的模樣。
"警告:檢測到情感幹擾。"系統發出刺耳警報,"成功率降至31%。建議立即..."
"閉嘴!"銀光閃過,銀針深深釘入窗框。宮亭咬着牙,一字一頓道:"不許分析我的感情,還有——關閉所有夜間監控!"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