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姐姐們久等...
小狼崽子咬了咬唇,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那侍女忽的駐足,纖腰折出恭謹的弧度,素手交疊于腹前:"小姐,知春閣到了。"話音未落,人已退入廊柱陰影中,宛如一抹将散的晨霧。
晚蘇木無意識地撚着袖口繡的狼紋,喉間擠出一聲含糊的"多謝"。擡首時,蓦地對上門楣上"知春閣"三字——那鐵畫銀鈎的筆鋒裡竟纏着幾絲赤色紋路,像極了鳳凰石壁上的流火。
吱呀——
雕着并蒂蓮的紅木門被兩位侍女徐徐推開。
鳳泠音眼眸倏然亮起,指尖将青瓷碟推得叮當作響:"晚姑娘可算來啦!"她拍着身旁繡墩,橙色裙擺漾開層層漣漪,"這金絲燕窩用靈泉水煨了三個時辰,龍須酥裡還裹着新鮮蜂巢蜜呢——"
晚蘇木被這撲面而來的熱情撞得耳尖發燙。小狼崽子笨拙地揪着衣襟,尾巴在裙下不安地掃動:"對、對不住,我那個..." 喉間突然滾出幼時跟爹爹學的山野俚語,"俺...俺來遲咧!。”
“……”
晚蘇木隻覺得耳尖發燙,恨不能把臉埋進湯碗裡再也不擡起來。她死死盯着碗中浮動的桂花,仿佛那金黃的小花能給她變出個地縫鑽進去。
"叮——"顔
鹿竹腕間的青玉镯又輕叩了一下碗沿。她推過湯碗時,袖口的墨竹暗紋在晨光中流轉,像極了山澗清晨的霧霭:"阿晚,當心燙着舌頭。"
小狼崽子手忙腳亂地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顔鹿竹的手背。那一瞬間的微涼觸感,讓她想起幼時在雪地裡舔過的冰淩子。碗中升騰的熱氣忽然模糊了視線,恍惚間她仿佛看見爹爹的大手往湯裡撒着野蔥末。
"多、多謝姐姐..."她聲音細如蚊呐,慌忙把滾燙的臉頰貼在冰涼的碗沿上降溫。
碗底見光時。
小狼崽子這才驚覺,滿桌珍馐竟隻有自己的碗盞空了。白衣男子正用茶蓋輕撥浮沫,鳳泠音咬着金絲蜜棗笑得花枝亂顫。而顔鹿竹——
晨光穿過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那枚青玉镯靜靜懸在腕間,仿佛一道結界,将她與周遭的談笑隔成兩個世界。
顔鹿竹睫羽輕顫,睜開的眼眸裡還凝着未散的霧氣。她準确捕捉到小狼崽子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唇角彎起一個了然的弧度。
素手執起玉勺,不緊不慢地為自己也盛了半碗羹湯,連用膳的節奏都刻意放得與晚蘇木一緻。
"叮——"
青玉镯碰在碗沿的聲音像道清心咒。侍女們如流水般撤換餐具時,顔鹿竹正用指尖抹去唇畔一點湯漬。雪頂含翠的茶煙在她面前缭繞,模糊了神色:“阿晚,其實今日還有一事相商。”
戚桓眸光微動,與顔鹿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三日前那個雪夜,他們都聽見了。
當時晚蘇木深陷夢魇,蒼白的唇間不斷溢出破碎的呓語:"血...不要見血..."十指将錦被抓得嘶啦作響,"不能...妖化..."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帶着瀕死野獸般的絕望。
顔鹿竹的指尖輕輕撫過竹簡上"鎖麟血訣"二字。這部被幽冥殿封印千年的邪功,恰恰能将鮮血鎖于刀鋒——對晚蘇木而言,或許是最殘酷的救贖。
那竹簡暗紅如凝血,甫一出現,屋内溫度驟降。
鳳泠音看到竹簡直接炸鱗:"是那個瘋婆娘!她上次把奈何橋改成跷跷闆,害我同族輪回時卡在中間三年!
戚桓略顯局促地别過臉去,耳尖微微泛紅。
他雙手捧着一卷泛着暗紅光澤的竹簡,鄭重道:"晚姑娘,前些日子戚桓多有得罪。這是從方珩身上繳獲的《鎖麟血訣》,還望姑娘收下,權當賠罪,也是謝過姑娘仗義相助。"
晚蘇木聞言一怔,脫口道:"我娘也姓戚..."随即意識到失言,忙收住話頭。她蹙眉望着那卷透着血腥氣的功法,指尖不自覺地蜷了蜷:"戚桓,這太貴重了。我不過是随心而為,你們留着更有用。"
她心下暗忖,雖說那日戚桓态度冷硬,但終究未傷她分毫。這般厚禮相贈,反倒讓她有些無所适從。
"大恩不言謝。"戚桓不容拒絕地将竹簡又推前半寸,暗紅竹簡在檀木案幾上劃出細微聲響。"日後若有需要,盡管來不周山尋我。"他劍眉微蹙,指尖點向竹簡上那道血紋封印,暗芒流轉間,竟隐約傳出凄厲嗚咽。
"《鎖麟血訣》——"他聲音沉了幾分,"初代鬼王剜心瀝血所創。每殺一人,刀飲精血,徒留枯骨。"指尖順着紋路遊走,在"心頸脈"三字上重重一叩,"即便毫無靈根,隻要忍得住反噬..."話音未落,竹簡突然滲出細密血珠,在桌面凝成猙獰鬼面,又轉瞬蒸發。
"代價麼..."戚桓皺了皺眉,"三百年來,修習者不是爆體而亡,就是淪為飲血傀儡。"他忽然擡眸,眼中映出晚蘇木緊繃的下颌線,"幽冥殿曾用九重玄鐵将它鎮在黃泉眼下,偏偏現任鬼王..."話音微頓,"五百靈石就賣了這禍端。"
指尖突然按住竹簡邊緣一道焦痕:"苗疆巫懷夕的寨子,是它最後現世之處。"他望向晚蘇木,"如今卻落在方珩手裡..."竹簡被輕輕推向晚蘇木時,血紋突然亮起妖光。
"沒有妖丹的你——"他緩緩收手,"倒是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