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似薄紗漫透過坤甯宮雕花窗棂,于金磚地面暈染出斑駁陸離之影。賀姝甯安坐于織繡架前,身姿仿若一幅古典仕女圖。其雙手靈動如蝶,銀針在指尖輕巧穿梭,熠熠生輝的金線在素絹之上,徐徐勾勒出并蒂蓮的綽約風姿。殿外傳來隐隐環佩之聲,她視線未從繡品上移開,隻是輕聲道:“陛下,您來了。” 聲音輕柔,卻帶着久居宮廷的從容與淡定。
侯承曜身着玄色龍袍,袍上金線繡就的五爪金龍仿若欲騰空而起。他穩步踏入殿内,冕旒輕晃,目光順勢落在案幾上的繡品,開口問道:“皇後,你這是……”
“昭翎那孩子,絲帕又破了。” 賀姝甯微微頓了頓手中銀針,絲線在燭火映照下閃爍着柔和光芒,“本宮打算再給她做個新的。”
“你如今貴為皇後,” 侯承曜走到她身後,龍紋靴悄然碾碎地上的夕陽餘晖,“這些瑣事,吩咐織娘去做便是。”
賀姝甯嘴角泛起一抹淺笑,将繡繃輕輕轉動半圈,蓮花的花蕊在她精心刺繡下愈發清晰,她悠悠道:“有些物件,親手制作方能傾注心意。”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殿内的甯靜。侯昭翎身着月白色裙裾,風風火火地闖進殿門,裙擺帶起一陣穿堂風,險些被門檻絆倒。她站穩身形,高聲喊道:“父皇!母後!”
“昭翎,走慢些,” 賀姝甯急忙起身,快步上前扶住女兒,眼神中滿是關切,“為何這般匆忙?”
侯承曜眉頭緊蹙,腰間玉帶扣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斥責道:“你身為公主,如此毛毛躁躁,成何體統!”
“是啊,我本就這毛毛躁躁的性子,” 侯昭翎用力甩開母親的手,鬓邊的珍珠步搖随着動作搖晃,發出細碎銀鈴聲,“您若看不慣,去找南貴妃和她的兒女便是!”
“荒唐!” 侯承曜怒目圓睜,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盞被震得嗡嗡作響,茶水險些濺出。
侯昭翎毫無懼色,杏眼圓睜,直視着父親說道:“既然父皇在此,正好省了我去找您的功夫。您為何要禁足景珩哥哥?難道您真的相信他會造反?”
賀姝甯手中的繡繃 “咚” 的一聲,重重落在軟榻之上,她滿臉驚愕,脫口而出:“景珩被禁足了?陛下……”
“當時有人彈劾他,” 侯承曜轉過身,負手踱步至窗前,此時暮色愈發深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長,“證據确鑿,滿朝文武皆看在眼裡。”
“世人皆知,冥淵少主一心隻在瑞甯郡主身上,” 賀姝甯雙手下意識地捏緊手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對于皇位,他毫無興趣。”
“他沒興趣,不代表景珩沒有。” 侯承曜突然轉身,冕旒劇烈晃動,語氣中滿是警惕與懷疑,“當年景安王擁兵自重,你們當時也都信誓旦旦,堅稱他對皇位毫無觊觎之心!”
“陛下,您這話愈發荒謬了,” 賀姝甯站起身,朝着侯承曜走近幾步,鳳冠上的東珠随着她的步伐輕輕顫動,“無論是景璇、景珩,還是已逝的承琅,他們對皇位皆無半分觊觎之意。承琅甚至曾想放棄王爺身份,與戈璃一同隐居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