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亮時,山寨門口就響起了敲鑼打鼓的喜樂聲,穆念昨夜睡不着,可李徽婉在她身邊睡的很安穩,她不敢亂動,早上半邊身子都是麻的。
聽見了鑼鼓聲,穆念立刻坐起來,不一會兒門外響起一個婦人的聲音,提醒她們換衣服,穆念應了一聲,把李徽婉從被子裡挖出來,說道:“起來了。”
李徽婉還做夢呢,不情不願的坐起來,眼睛都不願意睜,穆念替她擦了臉,拉着她下床,搬出提前送過來的嫁衣,要給李徽婉換上,李徽婉慢吞吞的看了眼,帶着困意說道:“我才不穿這個。”
“怎麼?”
李徽婉從櫃子裡拿出件劍袖長衫,說道:“披塊紅布得了,反正是應付,穿這個不好跑路。”
穆念私心裡有些想看她穿,不過想了想還是她的安全重要,便隻留了外袍,替李徽婉梳了頭,拿着蓋頭出門,山寨門口等着吳馳等人,見着李徽婉忙上來解釋他們少爺這幾天瑣事纏身不能親自過來,李徽婉冷笑兩聲,沒理他,隻叫他們前面走,自己上了轎子,沒一會兒穆念也鑽進來,李徽婉悄聲問道:“沒叫他們看見?”
穆念搖搖頭,抽了條帕子蒙住臉,說道:“一會兒你可小心,不要出這個轎子。”
李徽婉點點頭,穆念說罷卻不回頭,仍看着李徽婉,李徽婉不明所以的問道:“怎麼啦?”
穆念垂下眼,不知如何說,她是頭一次見李徽婉穿紅,雖然她穿的随便,可朱紅襯的少女面若桃李,叫人移不開眼,穆念按下心頭的悸動,握着她的手說道:“鬧起來後我們就跟着山寨的人回來。”
李徽婉道:“好。”她撥着外袍上的穗子,心裡略有一些緊張,不過一想到有潑天的熱鬧可看又隐隐的興奮起來,想象着沖突爆發後的情形。
轎子一進城,李徽婉便透過窗簾往外看,圍觀的人衆多,對着轎子指指點點,李徽婉在人群裡找杜清石,瞧了一圈沒看着,回頭問穆念:“你瞧見杜石頭沒?”
穆念也在看,片刻後道:“看見了,在那兒呢。”
李徽婉探頭去看,見杜清石陪着一個中年男子站在路邊,他們身後還跟着十幾個随從,杜清石也看見她們了,隻是不好招手,隻能點頭示意。
此人是司州牧周巡的副官郝湃麻,昨夜到的縣城,杜清石見到周巡後曆數了侯家的罪狀,周巡說是知曉了,神色雖嚴厲,行動上卻無表示。
杜清石感覺周巡對縣城的事是知道的,他想不到别的法子,隻好謊稱已有騷亂爆發,周巡這才同意派人來,郝湃麻看着這城裡的情形,問杜清石道:“杜縣令,這是什麼情形?侯家娶個親這麼多人看?你說的騷亂又在哪兒呢?”
杜清石道:“郝副官别急,我們往縣衙那邊走,自然可以看見。”
郝湃麻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有些不耐煩的招呼人跟他走,在他眼裡侯閻王算是會辦事,孝敬州牧的時候從不忘了他,這回若把他撸下來,新換的縣令不知會不會這麼懂事。
盧昱今天是來送嫁的,一直跟着轎子,混在百姓裡的人在等他的信号,侯府就在縣衙旁邊,原本縣令一家就該住縣衙,可侯岩嫌縣衙不夠寬敞,侯閻王對他自己的兒子沒轍,就在縣衙旁另買了個宅子。
盧昱原本的打算是在花轎靠近縣衙時慫恿百姓攔住轎子,可花轎快要到縣衙的街口是卻突然調轉了方向,盧昱上前問怎麼回事,吳馳陪笑道:“前面有人鬧事,少爺讓我們換條道。”
盧昱心想我們就是來湊熱鬧的,哪能換條路,他同轎子裡的李徽婉對了個眼神,退到轎子後發出聲鹄叫,人群中立刻有人喊起來:“都是這個女的,把别人害的家破人亡!”
說罷人群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叫罵之聲,送親的人一時間都方寸大亂,衆人反應不及時,人群中又沖出來一群人攔住了花轎,喊道:“侯岩今日不給個說法,就不能讓他成親!”
吳馳見狀連忙呵斥,可沖進來的這些人根本不管他,十幾個人就将花轎沖散了,儀仗隊捧得燈籠瓜果一類撒了滿地,有不少人去撿,周圍的百姓見情形已經亂了,也沖上來搶東西。
就在這時人群中又突然響起整齊劃一的聲音:“殺人賠命,殺人賠命!”尚在這裡搶東西的人轉頭一看,又是幾十号人高喊着口号朝縣衙走去,他們舉着臂膀,動作也很整齊,周圍已有人忍不住的加入他們,很快幾十個人變成了一百多号人,又變成幾百号人,烏泱泱的朝縣衙湧去。
吳馳被人流沖散了,跌倒在地,混亂中被人踩了好幾腳,人流過去後,他勉強爬起來找轎子,卻見那頂轎子已被剛才那群人簇擁着往巷子裡擡了,侯家的奴仆也圍了上來,吳馳吆喝道:“快追上!”
幾個小斯忙追了上去,吳馳又點了兩個人,說道:“你們快去回報少爺,新娘子叫人搶走了!”
轎子在小巷裡七拐八拐的終于甩脫了侯府的人,李徽婉和穆念從轎子了下來,李徽婉脫了外袍,周圍都是山寨的人,剛才帶人沖散迎親隊的正是梁五,上前問道:“姑娘們沒事吧?”
李徽婉搖搖頭,說道:“盧大哥他們呢?”
梁五道:“老大在縣衙那兒呢,咱們先走吧。”
李徽婉頗遺憾,她一直在轎子裡,什麼都沒看着,穆念瞧她一眼便知她心意,拉着她道:“好了,先走吧,别叫人看見了。”
李徽婉點點頭,跟着他們走了,梁五隻留了十個人和他們一起,其他人都去幫盧昱,等會兒鬧完事他們還要及時抽身。
盧昱帶着他們從城東的角門走,一路上碰到不少趕去縣衙看熱鬧的人,幾人正着急要出城,忽聞後面有人高聲道:“他們在哪兒呢!”
幾人回頭,隻見十幾個奴仆簇擁着一個穿着喜袍,體态臃腫的年輕男子,男子見到李徽婉便喊道:“快抓回來!”
李徽婉朝他啐了一口,心想來的好,正愁沒機會看你死。她道:“快走,去護城河那兒。”
幾人不及思考,跟着她走了,侯岩自己跑不動,見他們就快跑出城了,扯過身邊一個小厮說道:“背我!”
那小厮身形瘦小,見狀十分猶豫,侯岩一個巴掌閃過去,罵道:“蠢貨,快背!”将他扇的跌了一跤,周圍的人也不幫忙,小厮隻好委屈的站起來,将他駝起,可侯岩太重了,背上他怎麼可能跑得快?十幾人出了城,瞧見遠處的護城河旁站着李徽婉他們,忙跟上去。
這條護城河是舊城的遺址,這座縣城經曆過幾次戰火,城牆是平定後修的,同原來的差了位置,這條河既不能用來灌溉,也不能行船,所以附近人煙稀少,李徽婉道:“這十幾個人諸位能應付嗎?”
梁五笑道:“小事。”
侯岩看李徽婉就在前面,趕忙從小斯身上跳下來,一邊癡笑的叫着小婉,一邊靠近他們。
李徽婉站在最前,見狀不躲不閃,待侯岩走近了,一個巴掌扇上去,把侯岩打懵了,隻聽她冷笑道:“下流東西,憑你也配叫我的名字?真是髒了我的手。”說着抽出帕子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