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二百一十六年,國祚衰微,各地爆發大量民變,朝廷無力平叛,哀帝下诏,允許各各州州牧招募兵馬,然而叛軍仍攻進長安,沖破皇城,哀帝身死,叛軍在皇城中大肆擄掠,殺光宮中皇子,淩虐妃嫔公主,皇後不堪折磨自盡而亡。
唯有惠妃和她的一雙兒女不知所蹤,叛軍在皇城中找尋三日,無果,三日後,豫州州牧謝奕帶兵馳援長安,與叛軍鏖戰兩日,殺死匪首,剿滅叛軍,恢複周室,他在冷宮的地窖裡找到了惠妃的屍體,還有三皇子李靖安,五公主李徽婉,一日後,公主病亡,謝奕奉年僅七歲的三皇子李靖安為帝,又三年,謝奕為太傅,恢複丞相之位,大周遷都洛陽。”
李徽婉抱着發燒的弟弟靠在母親身邊,他們的母親已經死去多日,即便是寒冬臘月,死了五天的人也會發臭,李徽婉不敢相信溫柔尊貴的母親會死,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就會躲到母親的懷裡,她知道那是叛軍,她很害怕,想要母親保護。
但是後來腳步聲漸漸少了,母親的屍身早已涼透,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氣味,七歲的小孩對死亡沒有概念,她以為隻要去掉母親身上的味道,讓她重新變暖母親就會醒,所以和弟弟仍靠在母親的身邊,希望這樣讓她好起來。
但是沒有用,而且很快她的弟弟發燒了,李靖安和她是龍鳳胎,兩人一般大小,李徽婉先出來,所以是姐姐,李靖安在逃到這裡的時候受了傷,沒有處理的傷口潰爛了,李徽婉既要顧着母親,又要顧着弟弟,可是她除了抱着弟弟,給他喂水外什麼都做不了。
李靖安在要死的時候終于意識到他們的母親不會回來了,他看着姐姐狼狽的小臉,用盡力氣往她懷裡擠了擠,他說他要去見母妃了。
李徽婉感覺他不太好,就說你不要去,她把弟弟抱的很緊,努力留住他,起初李靖安在她懷中不停的夢呓,然後漸漸無力說話,最後停止了呼吸,李徽婉叫他的名字,叫母妃,叫任何一個她能想到的人,可是沒有回應,女孩兒什麼辦法都沒有,隻有哭,哭到眼淚都幹了,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
她第一次學習離别就失去了所有人,李徽婉放棄了,開始等死,就這樣,她和兩具屍體一起度過了三天。
謝奕帶人找到她時,李徽婉也快死了,地窖中都是腐臭味,謝奕在沙場上見慣生死,見到這裡的景象并沒什麼感覺,令他驚訝的是女孩兒的眼神。
李徽婉麻木的看着他,沒有一點害怕,謝奕驚訝于一個孩子竟然會有這樣的眼神,他小心起來,讓士兵留在外面,自己下去,慢慢的靠近她,微微笑着問:“你是五公主嗎?”
李徽婉點點頭,謝奕見她還有反應,放松了一點,說道:“臣,豫州州牧謝奕,救駕來遲,請公主贖罪。”
李徽婉垂下頭,好像無所謂他是誰,謝奕不知怎樣和這個女孩兒繼續溝通,但很快他也無暇顧及這些,因為他發現女孩兒懷裡的孩子死了,這意味着大周最後的繼承人也死了。
謝奕看着女孩兒和她弟弟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幾乎沒有猶豫就做了一個決定。
他把兩個孩子都抱出了地窖,告訴衆人皇子和公主都受了重傷,随後撇下他們,把兩個孩子帶回未央宮,一天後,謝奕宣稱李徽婉傷重病故,李靖安承繼大統。
未央宮裡已經沒有李徽婉認識的人了,全都是陌生的面孔,這讓她覺得曾經的生活都是幻覺,謝奕安排了新的宮女服侍她,她們脫去了她身上公主的服飾,給她梳起男孩兒的發式,穿起了她弟弟的衣服,等她完全變成了李靖安,謝奕進來告訴她:“從今日起,您就是大周的天子。”
李徽婉烏黑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謝奕遲疑了一下,不确定她是否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看着女孩兒沒有表情的臉,他說的更加明白了一些:“五公主已經病逝,您若想活下去,就隻能做三皇子。”
李徽婉的眼眶紅了,蓄滿了淚水,但她仍舊閉口不言,謝奕隻當她失去家人傷心過度,他拿出了幾封寫好的诏書,告訴李徽婉他即将以天子的名義的頒布這些。
當然他沒那麼直接,他說這是為了保護她,李徽婉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麼,她隻對錄尚書事這一個官位有印象,因為那是她父皇常提到的,現在這個官位即将屬于謝奕。
她以一個孩子的直覺認為謝奕是在騙她,但她别無選擇,沉默的點了頭,謝奕很滿意,向照顧李徽婉的嬷嬷交代了幾句就去忙别的事了。
長安遭逢大變,他要盡快控制住皇宮,以便頒布他的政令,幾乎一切都很順利,他将衛尉交給了親弟弟謝旻,自己帶來的軍隊駐紮在城外,長安城裡的大小官員都很順從。
幾日後,謝奕主持了登基大典,年幼的新帝穿着繁重的冕服在他的攙扶下登上了皇位,謝奕感覺到她很緊張,也很怕他,但是這個孩子走的很穩,他不免垂眼看她,冕旒擋住了她的臉,直到坐上那個位置,謝奕才看到她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正如第一次見到她那樣,一個七歲的孩子可以掩藏掉所有的情緒嗎?即便不那麼高明,謝奕又想起到今天為止,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不管對誰,她隻在自己的母妃和弟弟下葬的時候發出過嗚咽。
謝奕開始意識到她的不尋常,儀式結束後,他送李徽婉回未央宮,耐心的等她換衣服,他微笑着的蹲下身,輕柔的和她說:“日後,臣來教導陛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