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曾以姚來到關着陳懷安的柴房，曾以姚身上的傷口，冥香都為她細心處理過了。

曾以姚今日終于有些精力，她不用在外膽戰心驚害怕被搜查，好不容易能睡個好覺，可夢裡卻又都是與陳懷安相處的點點滴滴，曾以姚醒後還是将臉上已經扭曲的人皮面具剝下，露出了曾以姚原先的臉。

臉上大部分地方與人皮面具并無二緻，主要是在額頭象征着罪人的刺青，曾以姚必須面對它。

曾以姚獨子一人走到陳懷安面前，柴房裡放着大量的木柴，整個房間都彌漫着一股臭味，曾以姚忍着心中的惡心往前走，看到躺在柴草堆中奄奄一息的陳懷安，曾以姚朝外說：“準備些吃食來，擡盆熱水來。”

曾以姚将陳懷安扶起，陳懷安卻很抗拒，他身上很髒，他語氣中帶着慌亂：“我身上髒，你還是離我遠一些為好。”

可他拗不過曾以姚硬要将他拉起來，曾以姚将陳懷安拉着坐立起來，陳懷安看到曾以姚臉上的刺青，突然也說不出話來。

外面的侍衛速度倒是快，很快接了一盆熱水進來，曾以姚從侍衛手中接過熱水，曾以姚彎腰低頭，盡量表現去下位者的态度，她也不管侍衛臉上嫌棄的神色，接過水盆朝侍衛說：“辛苦兩位天天守在這裡了，我有些私人的話想和他說，這也是槐盈允許的，勞煩兩位去喝茶了。”

侍衛聽後臉上不悅的神情更甚，但也不好違背姜槐盈的意思，其中一人說道：“喝茶就不必了，我們去遠處就是，不過最多半個時辰。”

兩人對待陳懷安就像是對待犯人一般，曾以姚也沒辦法讓衆人理解陳懷安，畢竟這姜府裡多的是之前白卿晏的部下，這些人對陳家可是深惡痛絕，不把陳懷安碎屍萬段就不錯了，更不用說對陳懷安有什麼好态度了。

曾以姚進屋後，臉上的表情也沒有放松，她将熱水端到陳懷安面前，輕輕将陳懷安臉上的灰塵擦幹淨，陳懷安不說話，他清楚曾以姚一定有話要和陳懷安說。

可曾以姚一言不發，她心中原本早打好草稿的話如今看到陳懷安的時候瞬間潰不成軍，兩人不說話時微妙的關系讓柴房裡細小的聲音都可聞。

陳懷安經過一番擦拭，水盆中的水已經由清澈變成灰色，陳懷安那張白淨的臉也恢複原樣，陳懷安渾身無力，隻能靠在牆邊，他靜靜看着曾以姚的臉，眼中藏不住的心疼，可破鏡難重圓，兩人心中的隔閡早就已經無法消去。

“我陳家滿門是誰滅的？”陳懷安一陣見血地問出自己最想問的問題，姜槐盈一直在北疆根本無法從北疆脫身，所以定是有人替姜槐盈去辦了此事，陳懷安心中跟明鏡似的，這事是曾以姚親手辦的。

“是我親自殺了你父親和母親，是我替姜槐盈在你身邊打探消息，還是我故意将你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間，你要怪就怪我吧。”

曾以姚整個身上都洩了氣，整個人的手都在抖，曾以姚的眼淚不自覺就留下來了。

陳懷安不知哪來的力氣，他捏住曾以姚的下巴，眼睛布滿紅血絲，神情可怖，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一滴熱淚從眼中掉出：“我承認我的動機不純，可這些年我從未虧待過你啊。”

曾以姚痛哭出聲，實在說不出話，她被陳懷安的樣子吓到，她不自覺的搖搖頭，她極力想要否認什麼，可事實卻是陳義忠确實被她親手所殺，即使兩人之間曾經有過愛情，可那終究是海市蜃樓。

陳懷安最終還是放開曾以姚。

一場建立在謊言與欺騙的感情就此結束了。

曾以姚突然狠下心，忍着喉頭的哽咽，她擦幹臉上的眼淚，将一切都娓娓道來。

“我十六歲時曾家滿門抄斬，從小與我長大的侍女為了保護我，和我互換身份慘遭奸殺，而我頂替她的身份被印上罪奴刺青發配邊疆。”

曾以姚從小嬌生慣養，她能逃出來已是萬幸，她努力平複心情，試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雲淡風輕一些，“可押送我的人在路上便起了歹心，為了換錢将我和一衆女奴送給人販子。後來，我經過多番轉手最終被賣到無畏城的黑市，最終被雙面館買回去給勾文香做藥人實驗。”

“我原本以為，被賣個一個富商也好，至少不用在無畏城中不用擔驚受怕，害怕哪天就被送到偏院去伺候那些畜生，富商死後你給了我唯一的曙光，你誇我的琵琶彈得好，是唯一能讀懂我琴音的人，世人皆說陳家公子是一個流連花叢的花花太歲，可我知道你從小飽讀詩書，隻是不願意參與官場的爾虞我詐。”

曾以姚強撐這身子，可本就脆弱的身體早就經不起情緒的大起大落，淚水滂沱而下，曾以姚整個人狼狽不已，陳懷安吼道：“别說了，我不想聽！”

陳懷安的聲音很大，曾以姚的聲音比他更大，“我偏要說！”

“陳懷安，姜槐盈第一次來找我時，我拒絕她，即使那時我知道你是陳義忠的兒子，可我始終不相信你會和陳義忠一樣。可當你父親找到我，告訴我你已經與人結親，而我不過是在外的消遣罷了。我當時覺得我真可笑，鏡花水月一場空，你叫我怎能不恨！”

“陳懷安我恨你父親，我更恨你，你為什麼要給我希望後又将這份希望狠狠摔碎，你讓我如此狼狽地活在世上。”那時的曾以姚已經與陳懷安私定終身，曾以姚更是将一個女子最重要的清白都給了他。

“那不是真的，我從未想過娶除你以外的其他人，當時父親與我說親時，我已經拒絕，我沒想到他會找你，更沒想到他會如此羞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