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上回為着這雙鞋還……還險些發生那樣的事,她就忍不住耳熱。
沈長青也沒好到哪去,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自她手中接過靴,穿上在床前走了兩步,覺得既輕便又軟和,再合适不過了。
脫下來小心翼翼收好,再次望向她,放低了聲調。
“英娘,這些日子叫你受累了。這鞋我穿着很合腳,隻是這趟出門要走遠路,還是穿原來那雙吧,新鞋留着回來再穿。”
姚英一聽,這是怕磨壞了,闆起臉來将他的舊鞋收走。
“不成,就是走遠路才更該穿新鞋,腳也少受些累。你從前這雙也不知穿了多久了,鞋底都快磨穿了。”
沈長青有些窘迫地點了下頭,心底升騰起一股暖意。
從前未娶妻時,他的衣裳鞋襪多是母親一針一線做出來的。
如今娶了妻,她從母親手裡接過這件事,透着股說不出親密。
這樣的親密比普通的肌膚之親更叫人怦然心動……
家裡的男人走了,發面、揉面、劈柴、挑水、往碼頭上搬東西的活兒又落在了家裡幾個婦人身上。
沈長青在家時,姚英還不覺得,他人一走,才發覺原來他在家時不聲不響做了這麼多。
每日裡比從前早起半個時辰到碼頭上出攤兒,風吹日曬,辛苦是真辛苦,好在生意紅火,每日裡銅子嘩嘩進賬,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能将兩個孩子的束脩和紙筆錢攢出來了。
六月初七是源哥兒的八歲生辰。
收攤兒後,姚英姑嫂幾人去集市上買了一尾魚和半隻燒鵝,鄭屠戶那裡割了一刀裡脊肉。
晚上家裡做了清蒸鲈魚、糖醋裡脊,另配有炸撒子、拌筍絲和炒秋葵。
一桌子飯菜才剛端上桌,就瞧見牆頭上冒出兩顆小腦袋。
姚英轉頭一看,那兩顆腦袋又嗖地縮了回去。
“是隔壁柳嫂家的大毛和二毛。”沈慧道。
姚英點點頭,不怪兩個孩子眼饞。
前天夜裡隔壁可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聽說是柳嫂家的男人趙老大回來了,兩口子因為銀錢上的事兒大鬧了一場,又是摔門砸碗,又是抓扯哭鬧。
後來那趙老大竟搶了自家老婆壓箱底兒的錢跑了,氣得柳嫂也連夜收拾包袱跑回了娘家。
留下一把年紀的趙老太太帶着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孫子守着家裡隻剩下個底兒的米缸度日。
祖孫三個已經接連喝了兩日野菜麥麸粥了。
野菜麥麸粥,姚英還是在逃難路上喝過的,味道實在稱不上好。
餓肚子的滋味真是太不好受了,何況老太太上了年紀,兩個孩子又在長身體。
思及此處,姚英回屋同家裡人商量了一番,将桌上的菜各分出一些,又從鍋裡舀了祖孫三人份的黍米粥,最後從米缸裡舀出半升米給隔壁送過去。
出門的時候看見源哥兒眼巴巴地望着,想到今日這桌菜本就為給孩子過生辰做的,小壽星還沒吃呢,就給别人端過去了,就停下腳步問他。
“源哥兒啊,嬸嬸把家裡菜分給隔壁的大毛二毛、趙阿奶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