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英朝她笑了笑:“大嫂你有手藝,隻需負責将吃食做好,買賣上的事情盡可交于我。或是像顧二嫂家那樣,咱們先在家将吃食做好,我再拿出來賣也不是不成。”
“我方才仔細打聽過了,那個地方擺攤兒不收市租,位置也是各憑本事先到先得。碼頭上客源廣,隻要将東西做好了就不愁賣不出去。顧二嫂光是賣蒸餅,一個月就能掙夠這個數。”
言及此處她朝蔣蘭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蔣蘭望着她忍不住輕輕咽了口唾沫,一時倒有些動心了。
不為其他,隻因源哥兒還有兩個多月就要到八歲了。
同齡的孩子早都入了學堂開蒙了,源哥兒成日裡在家跟祖母、娘、小姑待在一處也不是個辦法。
源哥兒是丈夫留給她的唯一念想。
她不求他往後能考取功名,入仕登科,但求他能識文斷字,将來不會被人瞧不起。
桐花巷的學堂她也悄悄打聽過,一年光是束脩就要五兩銀,更别提買書籍紙張、筆墨紙硯的花銷。
雖說沈母和沈長青早就同她說過,源哥兒上學的這筆錢家裡出,可她們娘幾個紡紗織布掙的那幾個銅子還要補貼家用。
沈長青每月領的那幾個俸祿也不多,如今又娶了親,保不齊何時又要再添新的人口……
思來想去,她似下定決心一般抓起姚英的手。
“弟妹,我願意跟你合夥做買賣。隻是此事咱們還需跟家裡人商量一番,隻要母親、二弟同意,我沒什麼意見。”
提起那個離家三日的男人,姚英心裡也是咯噔一下。
該怎麼說服這個看起來就不怎麼通情達理的男人才是這樁買賣能不能做成的關鍵。
說曹操曹操到。
兩人在巷口跟沈長青碰了個正着。
一身玄衣的青年男人牽着同樣一身黑的高頭大馬邁着長腿朝她們走了過來。
他身上的衣裳雖有些舊,漿洗得微微泛白,卻被他穿得筆挺服帖,腰是腰,腿是腿,但也稱展周正。
沈長青在二人身前站定,先朝大嫂蔣蘭微微颔首,而後将目光移到姚英臉上。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挪開了視線。
姚英有些心虛,是因她心底揣着那樁買賣,唯恐被他看穿。
沈長青也有些心虛,則是因自那夜夢醒後,他實在有些羞于面對她。
三個人各懷心思的進屋,沈母問他這些時日在營裡忙什麼,何至于忙到夜不歸宿,話裡話外提點他該多花些時間在家陪媳婦。
沈長青隻推說北方戰事吃緊,上頭擔心早晚會波及南方,吩咐他們抓緊時間練兵,多一個字也不肯說。
趁着夜裡家裡人都睡下了,姚英幾次三番想找機會跟他好好聊一聊。
奈何她一靠近他,他就似見了鬼一般想方設法遠遠避開。
大半夜的跑出去劈什麼柴,也不知是吃錯了哪味藥。
姚英揣着一肚子心事入眠,次日一早眼一睜,人又不在了,隻剩下褥子整整齊齊疊放在床尾。
姚英起身從缸裡舀水洗臉,往水缸裡一照,見自己清晨起來蓬頭垢面,昨夜又沒睡好,眼下青紫,面容頗有些憔悴。
吓得她後退一步,當地将水瓢跌回了缸裡。
這副尊容,勿怪人家連看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趕緊趁着四下無人,舀了水端回屋裡關起門來好好拾掇一番。
沈長青挑着滿滿兩大桶水進門,仰頭撞見小婦人系着圍裙從竈房裡出來,笑吟吟望向他。
“夫君回來了,快洗洗手吃飯吧。”
今日她穿了條月牙白的挑線裙,上着一件海棠紅的對襟窄袖衫子,腰上系一條白底青花的棉布圍裙,烏發用兩根銀紅絹帶挽做髻子,臉有些紅,嘴唇也有些紅,看起來氣色極好。
整個人站在朦胧晨曦中,笑起來有那麼一點晃眼。
沈長青莫名紅了耳根,神情僵硬地朝她點點頭,繞過她挑水進了竈房。
一頓早飯吃下來,姚英的目光頻頻投向坐在對面那埋頭扒飯,悶葫蘆似的男人。
沈長青被她盯得有些食不下咽,狼吞虎咽吞下一碗黍米粥就匆匆下了桌。
難得他今日沒有去軍營,撂下碗筷,人又去了後院劈柴。
姚英看着屋檐底下堆成小丘一般的幹柴堆兒,忍不住心裡犯嘀咕。
這男人,一天到晚力氣沒處使了嗎?
早也劈,晚也劈,怪瘆人的。
臨近晌午的時候,姚英端着一碗剛出鍋的黃米茶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