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鏡把人删了之後,頓時覺得手機幹淨多了,他目不轉睛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翻看視頻,他滿心疑惑,視頻裡秦執一直都沒掙紮反抗,默默挨打,甚至可以說是對龍郴的話語毫不在意,認錯道歉的話張口就來,那為何他先動手打人呢?
又是什麼時候找到龍湛的?
江允鏡想不通,他正心煩着,微信通訊錄裡突然彈出來一個紅色标識1。
驗證消息:我是龍湛。
江允鏡往下耷拉着眼皮,點了忽略後将手機随意丢在床上,起身穿上拖鞋輕輕往客廳走去。
淩晨十二點多,客廳昏暗,窗簾縫隙間隐隐透進來外邊路燈的光亮,江允鏡借着點點光亮慢慢摸到冰箱,從裡邊拿出一瓶果酒,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抿着。
夏夜悶熱,冰涼的酒水順着咽喉一路往下,冰得他一陣清醒,倒是解了不少熱。
江允鏡偏頭朝側卧看了看,靠着沙發輕輕吐出一口氣,他捏着玻璃瓶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像是察覺到什麼不對勁,江允鏡挺直了背,眯了眯眼,再次看向側卧緊閉的大門,視線逐漸往下降——至門縫。
他敢肯定,秦執沒睡。
這麼晚了,他在屋裡偷摸開着台燈幹什麼?江允鏡微微蹙着眉,心裡像是人揪着,一口氣吐得斷斷續續,他想要直接推門而入,讓他不要自己一個人亂想,又怕秦執多心自己在監視他,以後瞞他的事會越來越多......
一個一米八的男人在沙發邊站着愣神,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顯得木讷極了。
明天得扯個理由提醒他别熬夜。江允鏡邊往卧室走邊想,他沒關房門直接上床躺着,撿起被丢到角落的手機準備設個鬧鐘,卻發現多了好幾個未接電話,以及微信好友驗證消息——我真有事兒。
江允鏡抿着嘴,無奈同意了龍湛的好友申請。
對方幾乎是瞬間就回了消息。
龍湛:[随便删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江允鏡:[有事說事,沒事我就睡了。]
江允鏡不耐煩地盯着手機,沒過幾秒,聊天界面突然多了條視頻。
龍湛:[續集。]
江允鏡這邊還沒加載出視頻,龍湛又發了消息,他問:任溪青怎麼樣?
江允鏡:〔托你的福,沒死,活着,過得一般。]
龍湛:[那就好。]
江允鏡:[你倆以後就這麼當不認識。警告你别去找他,别想着對我獻殷勤就能又和任溪青緩和關系,雖然那事兒不是你直接造成的,的确不能怪你罵你,可你在其中畢竟也占了個重要角色,你倆……算都算了。]
江允鏡等待視頻下載,還以為對面人會趁此機會多問問關于任溪青的事,卻沒想到他下一秒就轉移話題了。
龍湛:[你弟弟初生牛犢不怕虎,也不知道是怎麼找到我的,拿着倆視頻就敢跟我提條件,還不讓我告訴你,這點兒跟你可一點兒也不一樣。]
江允鏡并未回他,他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視頻看,透過屏幕可以清楚地看見龍郴嫌棄厭惡的神情,視頻收音也不太好,江允鏡看了眼門外,起身小心緩慢地關上了房門,然後才做回床邊試着調大音量。
“……對不起,我道歉,我不知道哪兒做得不好……”
“你一個在校門口刷碗打雜的窮小子竟然爬在了我的頭上……”
視頻裡的聲音帶着一股濃濃的恨意,讓屏幕之外的江允鏡為之咋舌,他輕輕咬着下唇,正疑惑秦執什麼時候在校門口刷過碗,卻不想接下來的話一句更比一句戳人心窩子。
“你本來是沒人要的,本來應該在貧困山區備受煎熬等死,你怎麼能踩在我的頭上,你一個連媽都沒有孩子!”
“但你不敢,你是别人不要的東西……”
“你知道為什麼你哥要撿你回去嗎?因為他也是個沒人要的野種!”
“所以呢?”這句話是秦執說的,到此,視頻陡然一停,聲音戛然而止。
江允鏡緊咬着牙耐着性子将視頻從頭看到尾,他從沒有想過,讓秦執陡然失去理智率先動手的原因,竟是自己。
他心裡憋着一口氣,不上不下,堵得他難受。
秦執一直都特别懂事聽話,江允鏡對他好,他就盡力回應,少吃節約,刷碗打雜,料理家務,包括江允鏡要他好好學習,他沒日沒夜地學,所有能做的,他都盡全力去做,這些在之前的江允鏡看來,是一種分清彼此的做法,他潛意識裡覺得秦執是不想欠他太多,怕以後還不上,或者說沒法兒還。
但或許,他得承認他錯了。
江允鏡輕輕吐出一口氣,緩緩站起身,穿上拖鞋故意發出聲音,走到茶幾那兒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仰頭一飲而盡,茶杯磕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側卧門縫裡原有的燈光一下子滅了。
江允鏡等了半分鐘,然後才拖着鞋走過去,緩緩擰開門把手,就像是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人那般小心,腳上也放輕了動作。
秦執此刻心跳如鼓,他緊緊抿着嘴唇,努力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但他還是沒經驗,一個熟睡的人的呼吸,怎麼可能是一頓一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