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郴顯然聽不進他說的話，也不願聽。

“你剛來的時候我就看你不順眼，班長好意分你東西，你那副冷淡的樣子裝給誰看?現在還搶了我第一名的位置，你一個在校門口刷碗打雜的窮小子竟然爬在了我的頭上，讓我在班上顔面盡失，你安的什麼心？”龍郴厲聲問，想伸手掐住秦執的下巴，“明明就是一個窮酸孩子，偏偏還看誰都低人一等，我最讨厭你們擺出的一副自命不凡的高貴模樣，你算什麼？你算什麼秦執？”

“我什麼都算不上啊……有時候，人得承認自己的平庸，我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秦執往後退一步，不氣不惱，平靜地說着。

可他越是平靜，龍郴心裡就越窩火，他伸手扣住秦執的肩部，厲聲道：“你本來是沒人要的，本來應該在貧困山區備受煎熬等死，你怎麼能踩在我的頭上，你一個連媽都沒有的孩子！”

“可事實就是這樣。”秦執看着他，滿不在乎說，“你有媽啊，可我也沒見你有多好。”

“那又怎麼了，你信不信，就算今天我鬧出了事，我媽也會給我兜底。”龍郴眼裡閃過一絲陰鸷，“但你不敢，你是别人不要的東西，你随時會再一次被抛棄！”

“是啊，我不敢，我認錯，能放過我了嗎？”

“你知道為什麼你哥要撿你回去嗎？因為他也是個沒人要的野種！”龍郴雙手抱肘，慢悠悠地說，“要不是我哥不讓我惹事，你以為你能過得這麼安穩？明明你就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野種，我哥為什麼不讓我找人弄你？忍了這麼久了我也受夠了！”

秦執聽到面前這人說江允鏡的時候，心裡一股無名火直沖天靈蓋，他目光一沉，低頭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冷聲道：“所以呢？”

“所以你識相點就自己滾出A班去B班！”龍郴說，“以後我都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你怪留情的。”秦執笑了笑，擡手抹了把額間的碎發，“但我不呢。”

“你沒有選擇權秦執，其實有時候我都挺佩服你哥的——”

他話還沒說完，喉嚨裡竟然傳出一聲悶哼，接着是一聲音量不算大的怒吼：“我艹！”

“大不了退學！你這張嘴我今天非得揍爛了才解氣！”秦執沒等周圍人反應過來，手掌迅速捏緊實打實地落在龍郴的下颌，肉眼可見的烏青迅速蔓延出來。

其中一個跟班率先回過神來，他上前去緊緊鉗住秦執的胳膊，将他從龍郴身邊脫開，一把将人甩到洗手池處。

秦執的胸骨重重地砸在水池邊緣，他悶哼一聲，右手食指戳了戳手表，轉身縮在水池邊沒動了。

“竟然敢先動手！我不弄死你我就不信龍！”龍郴惡狠狠地說。

一時間，五六個人圍在秦執身邊，秦執卻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護着頭蜷縮在洗手池的角落，忍着幾個人對他的拳打腳踢，不一會兒，秦執身上的藍白色校服背面沾滿了灰泥鞋印，手臂疼痛不已，估計是折了。

“你一個沒人要的東西！怎麼趕明目張膽地欺壓在我頭上?你就不該出現在這裡，平白髒了空氣！”龍郴在一旁環抱着雙手看戲。

他見秦執渾身戰損脆弱不堪的模樣，心裡大快不已，想聽人出聲求饒，于是就叫那堆狗腿子停了手，自己走過去擰住秦執額前的碎發，迫使他擡起頭，然後猛的一拳實打實地落在秦執的下颌骨上，嘴角立即滲出血，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放過你。”龍郴笑道。

話音剛落，秦執立刻說：“對不起，我錯了，求你放過我。”

大丈夫能屈能伸。

“吃個教訓就要懂事，下次見到我要繞道走！不要搶了不該搶的風頭。”龍郴輕飄飄地丢下一句話，殊不知在外隔着一堵牆站了一個年級七八歲的稚嫩小孩，是秦執上學期的小前桌。

感覺到有人出來了之後，他急慌慌躲到樓梯間，等人走完後才敢進廁所查看，他前腳剛踏進廁所，秦執收拾好衣服後腳就出來了，認清楚人之後，小胖墩連人的情況問都沒問就急匆匆地跑去班裡告訴老師，秦執甚至來不及攔住他。

他也沒想真攔，這學校他估計是待不下去了。

課已經上了幾分鐘，是數學課，秦執看着空無一人的走廊，聽着各間教室傳出來老師的授課聲，他一時間有些困惑了，這些是不是真的跟他沒有什麼關系，他是不是真的不該在這兒？

龍郴說的所有話裡，有一句話狠狠戳痛了秦執的心，他說‘因為他也是個沒人要的野種！’。

龍郴千不該萬不該在秦執面前罵他哥，跟他哥沾上邊，就算是一句話他也忍不了，要不是因為這句話，就算秦執自己被揍了，也絕對不會還手，可偏偏龍郴非要往逆鱗上扒。

秦執靠着貼滿白瓷的牆壁，腦子裡一直重複着龍郴說的那句話，好一會兒，他擡眸深深地望着遠方。

哥什麼都不跟我說......哥怎麼會是野種呢？哥明明是天使。

我才是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