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執連着去王阿姨那兒軟磨硬泡了三天,終于順利入職,每天中午、下午一下課就飛奔去飯館幫忙收拾,學校的作業對他來說不過是幾分鐘的事,麻煩的是阮安枝給他安排的作業,秦執每天晚上都得等江允鏡睡着了之後再起來狂補。
秦執每次看着主卧松掩着房門,心裡一邊慶幸江允鏡睡得沉,一邊又忍不住心疼他工作太拼。
距離開學已經快兩個月,秦執在王阿姨店裡越幹越熟,有時甚至能幫炒幾個小菜,班裡的同學也知道他在外面飯館打雜,好些人帶頭孤立他,龍郴就是其中一個,但秦執對此滿不在意,或者說,他盼望不已。
反正隻要王阿姨這邊不說,他死不承認,班裡同學一般也沒那閑心把事捅到江允鏡面前。
這天下午回家途中,秦執路過周邊居民樓樓棟之間的小巷時,居然碰上了龍郴。
一衆人堵在一個髒兮兮的巷道裡。
秦執愣了一秒,随後便立即擡腿走開了,方才那晃眼一瞥,透過幾個人之間的縫隙,他他們身後的石闆磚上癱坐着一個男孩,具體什麼樣他沒能看見,但秦執清楚注意到了龍郴看向自己時那股冰冷的視線。
秦執臉上難掩愁緒,自己要不要蹚這趟渾水?正午人這麼多,會有其他人看見的吧?他邊走邊想,腦子裡的兩個小人吵得他頭痛欲裂。
可要是沒人看見呢?他也才那麼小,為什麼就要遭人欺負?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頃刻間就被秦執打散了,不被愛的小孩就算被打散了牙也不能吐出來,隻能混着血水往肚子裡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執抿了抿唇,加快了離開的步伐,一陣風掀起他的衣角,秦執拉着衣服下擺将它扯正,拇指關節處突然傳來一陣粗糙的質感,像枯朽的老樹皮,他的左手不小心摸到了腰間的疤痕。
如果是哥遇上了……算了,他肯定也見不得。
秦執停住了腿,擡起自己的手臂摩挲着附着其上的斑駁老舊的疤痕,好久,他挪眼看了看自己手腕,右手下移,黑色屏幕驟然亮起,他撥通了電話,“你好,烏江大道三号路居民樓A棟……”
當天并沒有出現什麼狀況,秦執卻也不敢完全放心,可那人似乎是全然忘了這事一般,見到他隻當不認識,秦執心道這樣也好,兩人默契般地沒再接觸過。
第一次期中考試很快到來,秦執對此毫不緊張,他輕松做完試卷,碰巧第二天是周末,他和江允鏡去遊樂園玩了一整天。
特殊班級的試卷出分很快,秦執總分第一,并且甩第二名四十分。
第二名,是龍郴。
班主任在講台上念名次的時候,秦執在下方睡着了,猛地一陣轟鳴般的掌聲将他從夢境中拉扯出來,他才聽到了自己的成績,他睡得昏沉,沒注意前排講台左邊投過來的一股冰冷的視線。
青春期的小男孩就是容易沖動、容易置氣,秦執吃完午飯後回來看見擺在桌面上的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歪歪曲曲難以分辨的幾個大字——“放學給我等着”,秦執一擡頭,對上了講台左邊位置那個滿眼怨恨的眼神,他突然皺眉。
這人怎麼回事?他們這種陌生人的關系不是維持得好好的嗎?想一出是一出?
萬一下午江允鏡來接他時正好碰上了……他煩躁地将紙條捏成一團丢進了垃圾桶,心道:你等鬼去吧。
因為秦執故意躲人,一到放學就跑得沒影兒,龍郴一直沒機會逮住他,所以他改變計劃了,這天課間,他看見秦執起身出去上廁所,叫了幾個人就在廁所裡面堵他,還将廁所裡其他不認識的同學趕了出去。
秦執早在裡面聽到了動靜,他知道龍郴來找事,不慌不忙地打開了手表息屏錄像功能,然後打開廁所門走出去,在水池邊故意哆哆嗦嗦地洗了個手,見到那一排人,準備裝作視為不見低頭迅速走出去,還沒等他走出兩步,龍郴先出聲打破了靜默。
“秦執,你怎麼總是這一副冷淡的樣子?我是想跟你交朋友的,你怎麼不領情?”
“……交朋友,可你家實在有錢…我這種窮酸孩子……可不敢,我可以走了嗎?”秦執聳着肩膀,低垂着眸,臉上沒什麼表情。
“别以為你故意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走?”龍郴笑着說,他比秦執高了半個腦袋,身體也結實得多,說話時一步步向秦執走近,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事兒還沒完走什麼走?”
“……對不起,我道歉,我不知道哪兒做得不好……”秦執依舊低垂着頭沒看他,冷淡的臉如往日一樣,不,現在更多了一絲不耐煩,但龍郴看不見。
“那次在校外,是你報的警吧?”龍郴咬牙切齒地說。
秦執毫不猶豫仰起臉反駁:“不是。”
那反應快得,龍郴一時都拿不準面前這個人有沒有在說謊。
“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是認定你了。”龍郴笑了笑,慢慢說道,“因為這個,我媽扣了我半年的零花錢,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合适的理由?”
秦執眉頭擰成川字:“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