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姨的手背在圍裙上擦了擦，笑着回答：“忙啊，飯點兒的時候确實有點周轉不開。”

“那……阿姨，您就沒想過多招個人來幫忙？”秦執裝作随口一說，伸手給王阿姨挪了一個凳子，讓她坐一會兒。

“招人……這倒是還沒想過。”王阿姨頓了頓，恰好隔壁桌的客人吃完了，他們起身離開之後，桌面上、地上又是一片狼藉，“不過也确實該招個幫手了。”

“阿姨，我可以幫您。”秦執看着人，眼睛彎了彎，又道，“阿姨您看，我每天都要在您這兒吃午飯，恰好放學的時候人最多，我下課就出來先幫您幹活，等過了飯點兒我就回去，你看這樣行嗎？”

“我幹活很利索，我也不用您給很多錢。”秦執想了想，“阿姨，我隻需要别人時薪的一半就行，可以考慮我嗎？”

秦執似乎害怕被拒絕，沒等到王阿姨開口，他又補充道：“可以試用的，我可以先來兩天您看看合不合适。”

秦執一張嘴叽裡咕噜說個不停，成功把王阿姨逗笑了，她伸手摸了摸秦執的頭頂，問：“你怎麼突然想來店裡幫忙啊？小江沒給零花錢？”

“啊，哥他……沒給，阿姨，您同意吧。”秦執咽了咽唾沫，面不改色地撒謊，“阿姨，我想自己攢錢買東西，您别告訴我哥……要是您不同意就算了，但也别跟我哥提這事好不好？”

“哈哈哈哈，好，小秦你啊。”王阿姨笑着，一臉慈愛地看着他，道，“你要來也不是不行，诶，你十幾歲了來着？”

“十五，已經滿了。”秦執說。

“十五啊，那還真巧，小江十五歲的時候也是在我這兒打雜，十六歲生日還在店裡過的，他手腳麻利，人又乖，跟你一樣，讨人喜歡得緊。”

“我哥啊……”秦執擡頭望着王阿姨，一臉認真地聽她講話，好在天氣不算冷，桌上的菜還冒着騰騰熱氣。

“對啊，不過啊，小江幹什麼事兒都挺好，唯獨做菜這事，他怎麼也幹不來。”王阿姨邊說邊笑，“我記得他才來的時候，我就教他做最簡單的番茄炒雞蛋，結果第一次吃差點把我鹹齁死，他炒了兩個月才勉強能吃。”

秦執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替他哥辯解道：“但是哥現在做的番茄炒雞蛋很好吃了。”

“他也隻會做這一道菜吧？糖當鹽放，生抽老抽不分，雞蛋殼老是挑不幹淨……他還真沒做飯這個天賦。”王阿姨歎了口氣，“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這都已經過去快八年了。”

秦執聽着王阿姨說的這些事，心裡忍不住開始想他哥以前都經曆過什麼，為什麼十五歲會在這個飯館打雜，為什麼沒能去上學，又為什麼會被陳爺爺帶去學沙畫……

“小江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知道都吃了多少苦，真挺不容易的。”王阿姨說。

在店外收拾碗筷的女孩走進來，看着兩人坐在桌前發呆，癟着嘴出聲提醒：“媽，他的飯菜都快冷了。”

這一聲把女人從遙遠的回憶裡拉出來，她“哎喲”一聲，連忙催促秦執先吃飯。

秦執乖乖應了聲好，在王阿姨起身去幹活的時候還不忘讓她考慮考慮自己。

第一次語文課被安排在下午的最後，老師布置了一次作業，讓寫一篇三百字的小作文，題目是：家

下課了之後，大家都在熱烈地讨論着自己家裡有哪些哪些人，家裡有什麼牌子的車，房子是什麼樣的，卧室是什麼樣的……

跟這個題目有關沒關的他們都聊。

秦執在一旁聽了幾分鐘，有的家裡有好幾棟房子，有的家裡車輛多得數不清，還有的家裡開酒店開農莊開超市，一家堪比一整條商業鍊。

秦執自知跟他們聊不上話，索性在一旁趴着小憩，一會兒打開手表看看江允鏡有沒有給他發消息，一會兒又扯一扯書包……

“喂？你呢？”一個與秦執年紀相仿的男孩靠過來，敲了敲桌面問。

秦執皺着眉擡起頭，他認出面前這個就是那個大聲說自己家裡有多少棟房産的那個男生，好像叫什麼...龍郴，不知道為什麼，秦執看着他就不舒服，他身上的那股居高臨下的氣質濃得讓人不能忽視，秦執擡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家裡什麼樣的？不和我們說說嗎？”男生微微有些愠怒，眼睛一直盯着秦執，雙手撐在桌面上，堵住了那條不算狹窄的過道。

“不怎麼樣。”秦執看着他，平靜地問，“你想知道什麼？”

“你家裡有什麼？”男生說話一股驕傲勁兒，連帶着看秦執的眼神都變得不屑，他低聲又說，“身上穿得便宜貨吧，這種才一千出頭的鞋子我看都不看。”

秦執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穿得衣物鞋子價值多少錢，都是他哥給他買的，那就是最好的。秦執淡淡瞥了他幾眼，無所謂道，“放學了，祝你周末愉快。”

那人很是惱怒，他皺着眉壓低聲音道：“你什麼意思？”

秦執懶得理他，他挪了下後排的桌子，從牆壁與桌沿的縫隙中卡過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喂！你真夠裝的！”龍郴對着他大聲叫嚷，甚至還準備上手抓他的書包攔住他。

“龍哥，咱不和這野小子計較，才開學一個周不到，别到時候再把你媽惹急了。”身後一個男孩出聲勸着，拉着他的手臂沒讓他上前去。

秦執根本不想跟那人浪費口舌，他提着書包就往外走，腦子裡一直在想怎麼樣才能讓王阿姨同意他去店裡幫忙。

江允鏡回家一般都快晚上七點了，秦執下午四點五十放學，他可以在店裡幫忙一個小時，然後趕回去做晚飯，他仔細算過時間，這樣是來得及的。

要是王阿姨同意……再去試試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