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鏡給秦執找的老師,是他的怨種好兄弟應林。
“我好不容易放假了,江允鏡你拿我當牛馬使喚呢?”應林沒好氣道,“又是找學校又是照顧你妹,現在還要替你教小孩讀書?”
江允鏡收拾好電腦包準備睡覺,他笑得很欠,“高材生啊你是,不白嫖你,開工資的。”
應林正愁沒錢買新電腦,聽到開工資三個字眼睛都亮了,“一天多少?”
“兩百,我也沒錢。”
“你沒錢!你就摳吧!”
江允鏡挑了挑眉,“是啊,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蚊子腿雖小,但也是肉,我幹了。”應林被他這摳搜樣兒整沒招了,他咬咬牙,還是答應下來,又道,“我隻能幹十來天,之後得回學校弄課題了。”
“行,到時候我重新給他找老師。”江允鏡很爽快,他本來也沒想讓應林教他些什麼,主要是現在秦執剛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性子又冷,找個熟人在他身邊耐心和他說說話,江允鏡才好放心。
“那我要教他什麼?”應林問。
“買本一年級教材,教他說話識字,小孩兒不愛說話,别兇他。”說話間,江允鏡已經關上了電腦。
“我要睡覺了,挂了,早點來我家,記得賣菜,冰箱裡什麼都沒有,别餓着他。”他說話速度很快,話音落下就挂斷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應林揉了揉毛躁的頭發,将手機和平闆放進背包裡,随便洗漱了一番就出了門,已經走過菜市場兩百米之後才想起江允鏡說的要買菜,他實在不想掉頭回去,想着晚點兒應該也沒事,路過小巷的時候随意找了家店鋪提了兩碗米粉,之後又拿了倆包子就進小區了。
應林輕車熟路走上三樓,輕輕敲了敲門。
很久沒人開,應林耐心都快耗光了,氣得他打電話給江允鏡讨理由。
工作室一樓,早到的兩個小員工正在根據甲方發來的主題構思沙畫内容。
“沒醒吧,你在門口等會兒。”江允鏡上樓在儲物架上取各種不同顆粒度、不同顔色的沙子放在盤子裡混合,他笑着說,“等他睡醒,這兩天都沒怎麼好好休息。”
“江允鏡你是不是人啊?”應林氣懵了,“那你叫我早些來幹什麼?他媽的有病!”
“做飯啊,開玩笑的,我打電話讓他給你開門,唉——”江允鏡放下了手裡的圓盤,拿着手機往下翻,備注是弟弟。
幾分鐘之後,應林聽到了掰動門把手的聲響,他連忙走上前換了一副笑臉,溫柔道:“你好,我是應林,江允鏡的朋友,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秦執靜靜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按照江允鏡說的跟面前這個人問好,輕聲道:“你好,我叫秦執。”
江允鏡家裡并沒有多的拖鞋,但屋内開有暖氣,也不冷,應林索性穿個襪子就進去了。
“醒了多久了?江允鏡還說你在睡覺呢,諾,早餐,買了米粉和包子。”應林笑着,面前的小孩衣服穿着整齊,看着不像是剛醒的樣子,呼吸有些急,衣袖沾着點點水迹,方才敲門的時候他應該是在廁所,江允鏡打電話才匆忙跑過來開門。
應林想着自己可能打擾人上廁所了,他低頭摸兩把額前的碎發,然後又裝作沒事般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應該還沒涼透,咱快吃。”
秦執站在一邊沒動,他不能吃别人的東西,他沒錢付給他。
于是秦執擺了擺手,腦中又想起了江允鏡昨晚告訴他,要多跟這個哥哥說話,于是他張了張口,像前幾分鐘對着鏡子練了很多遍那樣,用不太标準的普通話說:“不用,謝謝哥哥。”
嗓音很清脆,不像應林這種平時大吼大叫後被損傷自帶沙啞的音質。
“什麼不用啊,大早上的你不餓?”應林不由分說地将手裡的早餐挂在他手上。
“沒有吃早餐的習慣。”秦執頓了頓,平靜地說,“也沒錢給你。”
“不要你的錢,江允鏡有就行。”應林彎腰摸了摸他的頭,“小孩子想這些幹什麼。”
秦執仍舊站着沒動,“多了。”
“多什麼?”應林低頭望了眼他,頓了頓,輕聲問,“意思是早餐買多了嗎?”
秦執點頭。
“一碗粉一個包子多什麼多,你看你現在身體這麼差,要多吃點。”應林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揉着他的後腦勺把人往茶幾邊上推,“吃吧,等會兒我看看先教你點兒什麼。”
秦執話少,幼年在各種地方過着看人臉色的日子也讓他心思變得深沉,他時常盯着别人的臉看,看是否能捕捉到一絲的厭惡和不耐煩。
他慢慢啃咬包子,眼睛時不時往應林的臉上瞟,應林正在看手機,臉上神情自然又放松。
沒有下壓嘴角,沒有皺眉,下一秒,他正對上那雙含笑的眼睛。
“老是看我做什麼?”應林笑着關了手機,拿起另一個包子塞進嘴裡,“對了,你叫秦...執,那我喊你小執可以嗎?”
應林剛說出口,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占了别人很大的便宜,那輩分蹭得一下就往上漲了。
秦執不知道面前這個哥哥心裡在想什麼,他也不好奇,于是點了點頭。
“江允鏡說讓我多跟你說話……你平時不說話嗎?”應林三兩口解決完手裡的包子,疑惑地問。
秦執輕輕“嗯”了聲,他耳邊似乎響起了一陣兇狠的沙啞嗓音,腦海裡赫然出現一張五官都已經有些模糊不清的臉,但秦執清楚地記得他左臉上的一塊深深的、猙獰不堪的刀疤。
——“誰敢發出聲音!這就是下場!”
“怎麼了?小執?”應林看着秦執把包子拿在手上半天不咬一口,以為他不喜歡,“那吃這個,羊肉粉,特别好吃。”
秦執搖搖頭,“這個就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