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灰缸裡的煙頭還在燃燒，小茶幾對面的沙發上，沈函披了一條棕色的毯子，手裡翻閱繪本。
兩個大高個站在他對面，其中一個拄着拐杖，微微駝背，劉海散在眼前，低頭不語。
“老師。”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方嶽泉瞳孔轉動往站着的兩個人身上掃：“我帶着申笙來了。”
沈函點頭，揮手讓他們兩個進來：“這是陳燃光，還有江巍，當時在班上已經介紹過了。”
陳燃光笑容燦爛，露出一口大白牙：“你們好。”
方嶽泉微笑回應，在她身後的申笙也笑着擺手，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他們兩個都是零基礎，沒接觸過美術，所以我決定讓你們暫時帶帶他們，課餘時間帶着他們畫畫。”沈函往裡坐，方嶽泉和申笙自然地坐到他旁邊，“先帶一個月吧，看看他們能不能跟上進度。”
畫室最近已經慢慢深入頭像和速寫了，最近色彩老師也準備下來，再加上暑假的時候班上還去了南昌進行了兩個月的集訓，初學者和他們上課肯定吃力，又不能為了兩個人拉滿進度，周呈曼便提出了這個建議。
讓班上成績最好的兩個人帶着他們畫。
“畫畫不看什麼天賦，隻要你們認真學，很快就能趕上了。”沈函攏緊毯子，“晚上領了畫材，我把位置給你們調好，你們想跟誰？”
“我跟方嶽泉。”陳燃光搶先回答，“聽說方同學是畫室最厲害的人，我也想領教一下。”
沈函挑眉，看向旁邊的方嶽泉，她面上帶着一絲絲不宜察覺的傲氣，微微點頭：“行啊。”
“那，江巍就跟申笙行嘛？”沈函回頭，“還是你也想跟方嶽泉？”
“行。”江巍淡淡說出從進辦公室以來的第一個字。
方嶽泉不禁多看了對方幾眼。
他的聲音明顯跟現在看到的這個人不符，旁邊的申笙聽到都懷疑房間裡還有第三個人。
“這江巍。”方嶽泉湊近申笙耳語，“感覺不好相處。”
申笙鄭重地點頭，目光打量着江巍。
“白馬老師前幾天還跟我提起了你，說你轉到美術來了。”沈函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一根，“你是因為腿傷才放棄體育的？”
江巍點頭，并不解釋。
“我是一直不認可白老師的教育方法的。”沈函把煙放進嘴裡，并未點燃，“相信你來到我們這能堅持下去，畢竟，美術從來不靠天賦。”
他旁邊坐着的兩個天賦姐擠眉弄眼，作為沈函的學生，對他這張堪比傳銷的嘴，還是領教的，哪門藝術不看天賦，隻不過是招人的手段罷了。
這兩位在畫室可以做小老師，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小驕傲的。
“嗯。”江巍停頓，随後點頭，。
回去的路上，申笙和方嶽泉走在前面，陳燃光走得也快，跟江巍步伐不一緻，很快就變成他一個人慢悠悠跟在最後面了。
此時上課鈴打了有好一會了，路上沒什麼人，江巍幹脆就停下來，深一腳淺一腳踏進草坪，駐足在一棵桂花樹前，他人高，頭頂就是花枝，細碎的桂花開在眼前。
“……”江巍伸手折下一枝，放手裡抖動，花香四溢，銀河一般灑落在草坪上。
“前面那個！不上課幹嘛呢。”
江巍手指握緊，關節抵着褲線摩擦。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乖乖地轉身，知錯地垂頭。
“擡頭啊，哪個班的。”來者不善，應該是個年輕的老師，江巍聽話地擡頭。
年輕的老師明晃晃地對他笑，梨渦深深瞧着他，桂花香從四面八方飄來，秋天的風綿綿地吹着。
“……”江巍恍惚，“是你……”
兩人從國慶之後就沒見過幾面，陸遷靠着紅棕色的石柱，兩人對視，好像久别重逢。
“你不上課了？”陸遷和他遠遠對視，挑眉，“擱這破壞綠植呢。”
江巍慌忙地背手，遮住手上的桂花枝：“嗯，也不是故意的。”
陸遷失笑：“那為什麼要擋？”
“你也沒上課。”江巍不接話，一步一步往外走，陸遷看他動作，直起身子小步向他的方向來。
“我等申笙，聊完了然後等你。”
江巍：“……”
“你轉美術了？”陸遷自然探身接過江巍手裡的桂花枝，江巍松手。
“嗯，你不是跟我說過嗎？”
“還真是因為我？”
“不是。”江巍搖頭，“你好自戀。”
陸遷挑動手裡的桂花枝：“你嘴越來越毒了，以前不是不會怼人嗎？”
“因地制宜。”江巍伸手，“你要扶我嗎？”
自然是要扶的，陸遷手都伸出去了，結果被這小子搶先說了，隻能無奈地接過他的胳膊：“慢點走。”
兩人無視教室裡的朗朗書聲，老頭走路似的緩緩走。
路旭發現，最近的陸遷年紀似乎上來了，從上次遷找申笙之後，桌子上就平白無故放上了一枝桂花，第一枝放了幾天，花掉光了，又出去帶回一枝新的。
這導緻每次路過桂花樹，路旭都要多看幾眼，目光同情，可能這個秋天過去，全校的桂花樹都要被折秃噜皮吧。
為桂花樹心裡祈禱了幾天，天氣漸冷，臨近萬聖節，陸遷破荒天的沒換新的桂花。
美術班搞活動，跟過春節似的在門窗上貼了不少畫，好像有一大半是方嶽泉畫的，不少人會趁下課跑到三班門口看畫，萬聖節前幾天，每天的畫都會換，聽小道消息說，沈函準備在萬聖節搞活動，随便整個畫展——以三班的牆體和窗戶為主體的畫展。
陸遷沒時間去折桂花了，沒事就跑到三班看畫，一盯就是十分鐘，到了上課才回來。
“你天天看啥呢？你也喜歡方嶽泉？”趁着老師還沒來，路旭好奇地問。
“有病啊你。”陸遷擡頭灌水，“我喜歡藝術，你懂不懂啊。”
路旭不懂藝術，但是他懂人：“你為誰去看的。”
“為nm看的。”陸遷拿起一塊橡皮朝他扔去，“滾。”
路旭伸手接住橡皮，老師剛好進來，隻能老老實實低頭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