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的店門内，紙盒子被拆開沿着水泥地貼，回南天吞沒微弱的燈光。

席胡風正為了顧客少付的五毛錢和陸福軍争吵。

陸遷牽着陸真的肩膀，遮住她半個身子。

兩人站定在店門外，有幾個顧客從他們身邊經過，陸遷跟着顧客的腳步，往裡走。

“媽。”

罵罵咧咧的席胡風跟顧客哭訴，聽到陸遷的聲音，撇臉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轉回去繼續說。

陸遷沒再叫她，背後伸手拍了拍陸真的手，示意她跑。

陸真擡頭，邁腿向隔間的地方沖，結果，剛剛還在和顧客聊天的席胡風就跟發了瘋似得彈起來，尖叫着要去拉陸真。

地上滑溜溜的絆住席胡風的腳步，陸遷迅速抱住她的肩膀：“媽，陸真還小，你别跟她計較了。”

被陸遷抱住的席胡風掙紮不來，隻能瞪他，随着陸真的身影消失在隔間的樓道。

“你們膽子肥了！居然敢離家出走！！”席胡風尖叫，“我和你爸容易嗎？忙了一天！！你們放假了也不知道幫我們看看店！剛剛有個死女人還耍賴！！我們兩個人忙前忙後……”

陸遷死命把她摁到椅子上，扯着笑臉收了顧客的錢，店裡其他的顧客也不再忙着看手裡的産品，一雙雙八卦的眼睛望向母子。

“啪。”

席胡風的聲音漸小，樓道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一個離隔間近的客人眼疾手快沖過去看熱鬧。

席胡風比陸遷更快，趁他松懈，溜上了樓。

“你TM怎麼不死外面！”陸福軍的聲音悶悶透過牆體傳到店裡，店裡其他人擠在窄小的隔間，陸遷慌忙地擠進去。

陰變暗，幾瓶4kg重的洗衣液滾落在樓梯上。

轉角的樓道上，一箱被砸開的洗衣液死死壓在陸真的胸口，陸真一隻手抵着洗衣液箱子的一角，躺在地上。

“陸福軍！！！！”

在席胡風開口之前，陸遷先喊出了聲，他的聲音顫抖，似乎是從嗓子眼裡摳出來的。席胡風震驚地回頭：“陸遷！你怎麼跟你爸說話的！！”

在大衆面前直呼陸福軍的名字讓他們夫妻二人丢盡了臉面。

陸遷一人轉移了兩個瘋子的注意，陸福軍開了疾跑一樣，繞過躺在地上的陸真，一個猛撲把陸遷壓在後面回南天的牆上。

“别打了！”幾個看熱鬧的人連忙勸解，他們向後退，嘴裡說着勸架的話。

方圓百裡的看客齊聚在店門口。

陸福軍一邊掐着陸遷的脖子，他的臉猙獰的就像山海經裡的怪物，一道紅色的疤痕印在左臉，滿臉橫肉，如同一個屠夫。

“你TM再說一句！！你叫我什麼！”

為了在衆人面前争回一個屬于父親的權力和面子，陸福軍身上每一塊喝飽吃足的肉都在顫抖，就像陸遷此時不受控制顫抖的腿一樣。

陸遷被踢在地上，蹭着紙盒子往外滑。

“别打了！！”席胡風從背後環抱着陸福軍，在她身後，樓道的陸真艱難地站了起來，她扶起身邊的洗衣液，随後往上走拾起階梯上的洗衣液。

席胡風回頭，意識到陸真起身後，她松開抱着陸福軍的手，上前扯住向往上跑的陸真的頭發。

幾個響亮的巴掌扇的陸真節節敗退，最後跌下了樓梯。

“都怪你！！你非要回鄉下！！你能不能懂事一點！！你哥被打都是因為你！！”

陸遷起身，在他眼皮子底下，原本都摔倒在隔間的陸真又被席胡風扯着頭發拉了上去。

這一系列打鬥中，除了席胡風歇斯底裡的哭喊聲，就是陸福軍的喘氣聲。

原本還在店裡買東西的人早就退到店門外了，更給了陸福軍發揮的場地。陸遷就像一張薄紙一般被他随意亂摔，直到他沒力氣了，陸遷也沒開口說一句話。

陸福軍兩隻手撐着膝蓋，陸遷扶着旁邊亂成一團的攤子，襪子落在他的腳邊，他一隻手攏住所有的襪子，搖搖擺擺起身。

“哥！”

陸遷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陸真跌跌撞撞跑下樓，她彎腰繞過陸福軍，從另一邊溜過來：“走吧。”

“陸真！！你敢走！！”席胡風一隻手捂着肚子，氣得眼睛都要噴火了，扶着牆壁怒吼，“你要是走了就别回來了！！”

席胡風哭訴起她照顧孩子的不易，陸遷感歎她演技的精湛，陸真拉起他的手腕，兩個人不顧後面的罵聲，再一次逃走了。

“怎麼樣也是你爸媽啊。”“這小孩真是，就不能服軟嗎。”……

人群騷動，在經過一番死寂的看戲後，他們又找回了嘴巴的使用權，叽叽喳喳擠兌着兩人，腳步卻自顧自給他們讓了一條路。

被妹妹拉着的手腕漸漸反身牽起她的手，兩人沒什麼力氣，跑到下坡的地方就放慢了腳步。

陰雲密布，又是要下雨的天氣。

江巍百無聊賴地坐在墩子上，意識到田俊學在戳他的腳後，才慢悠悠擡起腦袋。

他還保持着陸遷走時給他擺的動作，在看向陸遷的那一瞬間，雨在陸遷五髒六腑下。

陸遷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江巍目光在他身上繞，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後，才架起旁邊的拐杖起身。

“接下來去哪。”

在陸遷艱難的想說點什麼之前，江巍平靜地張嘴：“有打算嗎？”

顯然是沒有的，陸遷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一滴清涼的雨悄悄落在他的鼻尖，路人紛紛撐起五顔六色的傘，雨來了，及輕的。

“回家吧。”陸遷低頭，揉了揉陸真髒亂的頭發，“你不是想回鄉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