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俊學的媽媽踩着高跷匆匆趕來,她帶着一把袖珍的小傘,陸遷擡眼就看到那把幼稚的小鴨子傘在雨裡岌岌可危,他兩隻腳踩在小花壇裡,後面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她怎麼拿這麼一把小傘。”
背後不知道是誰的聲音。
“……”
左朗從人堆裡擠進來,坐到他旁邊,陸遷目光跟随着女人的身影,直到她進了辦公室。
“門都關上了,别看了。”左朗招手,“田俊學呢?”
“救護車接走了。”陸遷回過神,身後的人也慢慢向辦公室聚攏,貼着牆想聽到一點八卦。
救護車來的很快,下雨天,路上行人也少,陸遷和路旭一人擡一隻手給他送到救護車上,宋湧本來想跟着去,結果被田俊學媽媽一個電話給攔下來了,說想在學校見一面。
這件事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可以算是小事,主要看學校怎麼處理。
學生在上學期間出了事,被外校的打了,那肯定是學校負責。
學校不想背責,宋湧被強制性留下來了,跟過去的是高中的另一個主任,也是三班的英語老師。
“你幹嘛這麼擔心他。”左朗看着再次出神的陸遷,有些不爽,“田俊學應該是自己出去的。”
陸遷不解:“為什麼?”
“那個鐵門是在裡面上鎖的,上面的縫隙很窄,從外面解不開。”陸遷的疑惑似乎給了他一點動力,“他找打。”
“什麼叫他找打?”
陸遷起身,語氣依舊很平靜,跳動的神經又在告訴别人,他在忍耐。
他眼裡的不解更深了。
“你知道嗎?田俊學寝室的人都不喜歡他,因為他晚上動靜總是很大,而且他們寝室總是丢東西……”
言外之意很明顯了,左朗平時是社交達人,知道這些八卦也不奇怪。
左朗愛聽八卦,陸遷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會貶低誰,就算看不爽,也不會斷言别人是什麼人。
多數他總會以“八卦是怎麼說,不過也不能斷定人家就是這種人。”結尾。
陸遷希望能聽到這句結尾,于是他不說話。
“你别去理他,少跟他來往,我知道……”左朗看陸遷不說話,起身湊到他的耳邊,“他晚上肯定在被窩裡偷偷幹那種事呢……因為他媽媽好像幹的不是很好的職業。”
左朗看不起這種人,陸遷是知道的。
高中生,誰也不是小孩,對這些不可能不知道,左朗以前跟那群混的玩得很好,也因為這種事吵過幾次,後面漸漸疏遠了,才和陸遷熟絡的。
“……”陸遷無話可說。
說實話,他與田俊學雖然是同桌,但是隻有點頭之交,他是個急躁的性格,想一套是一套,跟田俊學不可能玩得來。
論利益關系,他不可能為了田俊學和左朗吵架。
陸遷呼出一口氣,雨聲在他耳朵裡左右沖撞,左朗的勸說他聽不進去,也許是想到前天泛綠的傷口,也許是同情心。
“進教室吧。”陸遷埋頭,“我餓了。”
左朗買的飯一口沒動,牢牢紮緊在塑料袋裡,聽到陸遷的話,他一個箭步沖到田俊學的位置上,又一份一份把飯菜擺出來。
陸遷站在一旁,嗓子卻泛着幹澀。
他的心裡升起一股害怕,接過左朗遞過來的筷子,順其自然把飯菜挪到自己的桌子上:“你坐我位置吧,我站着吃。”
“也是。”左朗更加欣喜了,似乎領會到了什麼,笑着移到陸遷的位置。
兩個人一上一下面對面吃着飯,左朗總是開口想聊點什麼,沒說幾句就尴尬的沒了聲響。
“那個,我找陸遷和路旭同學。”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遷細嚼慢咽吞下最後一口飯,一抹靓麗的身影站在門口,她的聲音像她這個人一樣妩媚。
左朗警惕地拉了拉陸遷的衣袖。
衣袖潮濕,他這才意識到陸遷還穿着被雨淋過的衣服。
陸遷回頭,放下手裡的碗筷:“我是陸遷。”
女人個頭很高,踩着高跟鞋,藍到發黑的裙子遮住下半身,裙角滴着水,她長得實在不像田俊學,不對,應該是田俊學實在不像她。
她的笑帶着一股魔力,松弛的眼角向上,隻塗着豔麗的口紅。
“就是她,田俊學的媽媽。”左朗擡頭,“我在校門口見過她,和一個老男人親嘴。”
陸遷甩開他的手,快步向女人走去。
“路旭同學不在嗎?”女人望着他走近,莞爾一笑,“謝謝你們兩個幫助俊學。”
“他不在。”陸遷搖頭。
“我是俊學的媽媽,叫我花阿姨就好了。”田阿花笑着說,“醫生那邊說,俊學沒什麼大事,這孩子從小就皮實,你們應該是他的好朋友吧,不用擔心。”
陸遷點頭,心虛地縮脖子。
他有點像犯錯的小孩,不知所措。
“俊學說過他在學校交過很多好朋友,還叫我别擔心他,很謝謝你們。”田阿花從小包裡掏出兩百塊的紅票子,“你和路旭同學一人一張,當是國慶節的紅包,拿去買點吃的。”
田阿花身上有一位母親該有的所有氣質和特征,她和藹的就像是陸遷認識多年的長輩。
“謝謝阿姨。”陸遷推過田阿花遞錢的手,“這是我應該做的。”
田阿花急切地想把錢給他,在陸遷反複拒絕之後,無奈放回小包裡,寒暄了幾句,才拉開小傘,走近雨裡。
雨幕描繪着她高挑的身段,直到于孟拍陸遷的肩膀,他才從夢裡醒過來。
“你最近挺愛發呆的,有什麼心事。”于孟敞開着校服,從後面繞到前面,“田俊學出事了?我聽說了,你衣服濕了,不準備回去換換?”
“你……”陸遷低頭,和孟于對視,“你覺得田俊學這個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