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啊,不跟我說。”左朗有點不滿意,擡眼看到陸遷目光全在前面的田俊學身上,“幹嘛啊。”
“你沒看到田俊學身上的淤青嗎?”
左朗撇頭:“誰知道真的假的,剛剛下課我看到他被别人撞到了,一身不吭的,要是真的受傷了,不應該疼嗎?”
不應該疼嗎?陸遷也想問,當時在路上遇見他的時候,他身上的傷更嚴重,現在淤青淡了不少,那個時候他就跟沒事人一樣,回學校的時候走的也很快。
“應該疼啊……”陸遷思索。
左朗伸手攬過陸遷,強迫他把目光收回來,臭着一張臉講起今天下午的倒黴事:“今天下午,我靠,我去給老宋裝水的時候遇到方嶽泉了,她脾氣真的不好,我就是不小心把水灑了一點,應該滴到她了,她就瞪我,我一直道歉,她就一直瞪我……”
陸遷左耳進右耳出,思維又回到下午的街道,當時和他擦肩而過的小混混,是不是揍田俊學的人:“說不定呢……”
“什麼說不定。”左朗轉頭。
“滾蛋吧,别說了,到寝室了。”回過神的陸遷一把推開纏繞着他的左朗,“我要洗衣服。”
秋天到了,衣服幹的沒以前快,前天洗的外套今天還沒幹,陸遷把剛洗好的江巍的書包挂到天花闆的最外面,畢竟這東西比較厚實。
從回寝到現在,等他洗完所有衣服,已經熄燈了,阿姨在樓下拿着超大号的手電筒,陸遷剛拿晾衣杆把書包挂上,阿姨的手電筒就掃到他身上,活像捉賊的。
“是不是陸遷!”
陸遷的名聲算是臭了,寝室阿姨都認識他了:“我馬上進去!”
“那麼大聲說話幹嘛!”樓上的寝室阿姨又拿着小手電掃,“誰啊。”
神經吧,陸遷翻了個白眼,夾着尾巴灰溜溜回了寝室。
“阿姨叫你幹嘛呢。”他上鋪是李徳,躲在帳篷裡玩手機呢,聽到陸遷關門的聲音,拉開床簾探出腦袋,“抓手機嗎?”
“第一個抓你。”陸遷擡頭,拿晾衣杆戳李徳的嘴,“談你的戀愛去吧。”
“還沒談呢~”李徳少女嬌羞,把頭伸回去了。
這個時間,有手機的在玩手機,有小說的在看小說,陸遷一無所有,悲壯地爬回床冥想。
他的生物鐘很亂,睡眠又淺,平時在課上的無敵睡功,一沾床就沒了,半夜上面的人翻個跟頭,誰笑一下都能把他吓醒。
于是一直到寝室裡呼噜聲四起,他還頂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想下午的事。
“怎麼沒給我們做飯”
黑暗裡,那條消息又彈射出來,浮現在陸遷的腦海,不睡覺的壞處就是,不論是什麼都能往最壞的地方想,陸遷不禁想到田俊學被虐待做飯的可憐樣,想到他吃不飽睡不暖,想到他被打的下不了床……
“哐當。”
什麼鬼!陸遷垂死夢中驚坐起,惶恐的四處張望。
寝室就八個人,七種呼噜聲,這聲音也不像是翻床的聲音啊。
“呼……”
喘息聲,這次清晰多了,陸遷很确定喘息聲就是從外面傳來的,時強時弱,像是被利器擊倒的困獸做最後一次呼救。
當然,也有可能是鬼。
陸遷感覺自己身子有點發涼,試探着下了床,撲騰半天找到拖鞋,一步兩步走到門邊。
他身上沒有表,也沒有可以看時間的工具,唯一的鬧鐘還被扔在床的最角落,現在幾點了,是鬼正常的作息時間嗎?
陸遷悄悄拉開一條縫,試圖找到人的影子,喘息聲越來越重,人影卻沒看到分毫。
“完了……”
陸遷心裡默念南無阿彌陀佛,壯着膽推開了門。
晚上的冷氣直逼皮膚,陸遷打了個寒戰。
田俊學背靠着鞋櫃,摔坐在地上,捂着腦袋喘氣。
這畫面……陸遷帶上門,他就穿了條黑色大短褲,還真有點冷。
摔地上的人聽到聲音,擡起腦袋,眼淚汪汪地望着陸遷,他背後的安全指示标發着綠色的熒光,照亮他一半的臉,慘白慘白的。
“田俊學?”陸遷皺眉,滑到他的旁邊,俯身想擡起他,結果剛觸碰到他的皮膚,就被他給推開了。
“疼……别碰,很疼……”
田俊學的嗓音是啞的,可能是疼的說不出話了,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掉,應該是疼哭了。
“你……你别坐地上,快起來。”陸遷真沒想到大半夜他還能被揍,“你又被打了?”
“下午……”
田俊學搖頭:“下午,他們打我……”
下午的事,現在才開始疼?陸遷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了,曾經他隻覺得田俊學隻是單純反應慢,沒想到他疼覺也這麼慢啊,到了晚上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打了?
“那你出來幹嘛。”
“吵。”田俊學哽咽,“我太吵了。”
陸遷摸黑去拉他的手腕,想把他拉起來,結果田俊學兩條腿曲折,自己就坐到鞋櫃上了,他流着眼淚,自顧自撈起褲腳。
紅的發紫的傷口在綠色熒光下猙獰,燙傷,踩傷,還有刀傷,接着,他又卷起短袖,漏出肚子,也是一片一片的淤青。
陸遷說不出話了。
他的呼吸幾乎靜置,田俊學像個小孩一樣,開始數他的傷痕,他數一塊就按一下,疼得滿頭是汗,跟中邪了一樣。
“對啊對啊……應該……應該疼啊……”看着這些發青發紫的淤青,陸遷抓住田俊學還想按壓傷口的手,紅着眼睛瞪他,“疼……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