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走廊二樓,陸遷靠着扶手探出一顆腦袋,一樓右邊發出微弱的光,陸遷踮着腳連下三格台階,确定下面沒有聲音之後,才扶着牆滑到一樓走廊。
“爸!”
象征性地喊一喊,陸遷盡量自然的又喊了一聲:“你在嗎?”
沒人理會他,陸遷松了口氣,屁颠屁颠下了台階,站在一樓的隔間往右邊店鋪收銀的桌子看,桌子上方挂了一盞白熾燈,燈下無人。
陸遷眼珠子溜達,過了會才小跑過去,他拉開兩個抽屜翻找後門的鑰匙,一串一串鑰匙相互碰撞,刺着他敏感的神經。
就在這時,剛剛發給江巍的話也得到了回複,消息在手機屏幕上閃動了兩下,陸遷一隻手翻鑰匙,一隻手拿起手機看消息。
他發的是人民醫院的位置定位。這位置倒是不讓人意外,意外的是下面一條消息,陸遷拉近手機。
“住院部305号。”
他住院了?
翻鑰匙的動靜明顯小了。
過了一會,陸遷在抽屜的最底部找到一把黑色的鑰匙,沒什麼猶豫揣到兜裡,,兩個抽屜往裡面推,走之前還順帶拿了兩張十塊的零錢。
晚上的批發市場相較于早上不可謂不安靜,彎彎繞繞又多,給人一種随時會發生命案的恐懼感,陸遷從後門到轉彎的一個路口還被轉角那家的感應燈吓一精靈。
白色刺眼的光照亮角落一處,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這感應燈靈敏的不得了,以前初中上晚自習的時候這還不是感應燈,每天每夜都亮着,上了高中之後就換成感應燈了。
陸遷瞪了它一眼,急忙跑掉了。
江巍看着遲遲沒得到回應的聊天頁面,不自覺又開始咬嘴皮,直到疼感蔓延才醒過來,放下了手機。
他很久沒咬過嘴皮了,小時候因為這個壞習慣被數落過,就改正了,沒想到這麼久過去了,還是沒得到根治。
血腥味在舌尖跳躍,江巍伸出食指去摸,疼得他不自覺偏過腦袋,咬破嘴唇之後就會變得很脆弱,隻能一直去舔舐滋潤它才能維持唇部的濕度。
他是昨天住得院,下午去醫院看了醫生之後就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他的腳腫的快要起水泡了,昨天又在路口處摔了一跤,不隻是骨折,韌帶也受傷了,醫生直接讓他住院治療,等腳消腫之後再觀察能不能複位,再嚴重可能就要做手術。
江娉昨天吓得一天都沒吃飯,又不敢給江巍的爸爸江任打電話,隻能給付玉關打電話。
付玉關是江巍的媽媽。
腳傷自然不是小事,江娉哆哆嗦嗦撥通了電話,她是柔弱的女人,聽到要做手術,快被吓死了,沒照顧好哥哥的兒子,這是比腳傷還大的事。
江巍并不知道小姑出去聊了什麼,最後也隻看到江娉一臉憤怒地走了進來。
他骨折的那隻腳被支具高高挂起固定,江娉盯了很久,江巍看得出來她其實也很埋怨自己不早點說,隻是礙于他受傷了不好說。
“醫生說完全康複要好久,下地走路也得七八周,可能以後都很難能劇烈跑步了。”江娉小心翼翼坐到江巍身邊,“怎麼辦。”
“那就不跑,這沒什麼。”江巍搖頭,“明天……”
“明天我在這裡陪着你,讓宏圖那小子回去就行了。”江娉努力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效果不是很好,江巍隻覺得很别扭。
“回去吧,小姑。”
“我不在這裡照顧你,你吃飯怎麼辦,你這腿受傷成這樣了,沒有我怎麼行。”江娉舉出幾個必須要留下來的例子,不知道是跟誰說的。
“……”江巍盯着她,“那我就不治療了,明天自己回奶奶家。”
江巍是倔脾氣,整個江家都知道,江娉也不是沒看過他為了一句話走三年夜路的樣子。
或許她心裡本也不願意在中秋節留在醫院這種晦氣的地方,兩個人對峙了一會,江娉就低頭了,第二天早上江娉給他做好了早餐,叮囑了護士,應該是塞了點錢,中午的時候,那個黑着臉加班的護士給他帶了一碗盒飯。
病房最中間的電視上播着上午隔壁床老頭的孫子按的少兒頻道。
中途護士進來給他換了藥,消炎之後固定好他的殘腿就再也沒進來過了。
晚上的醫院出奇的安靜,江巍閉眼,思考再三決定早點睡覺度過這個乏味的節日夜晚。
“煩死了,中秋節還要值班。”
幾個換班的護士從他的病房經過,江巍皺眉,試圖過濾掉房外負面的情緒。
“真是倒黴……”
“你好你好,問一下,這裡是住院部嗎?”陸遷提着一袋不知名食物,逮着這兩個往外走的護士,“我找一下我朋友。”
“是住院部,你朋友病房号知道嗎?”兩個人雖然面色不善,但是還是盡量和藹。
“305。”陸遷低頭看了眼手機,“是305。”
矮一點的護士側身,伸出一隻指向靠内一點的門:“那。”
陸遷順着護士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門是開着的,但是沒看到人,陸遷道了謝,輕手輕腳地跑過去。
有病人的病房一般都是關緊的,305的門卻是大開的。
“叮咚。”
江巍的消息,陸遷慢下來看手機。
“你别來了吧,我開玩笑的,很晚了。”
哈?陸遷滿頭的汗都露出了無語的表情,劃過額頭。
陸遷沒回複,兩三步邁到305的門口,站在門口他終于是看到江巍翹起的腳了,他一個人躺在最靠門的那張病床上,手機被蓋在旁邊的小桌子上,江巍緊閉着眼睛跟死了一樣平躺在床上。
“你倒是舒服了。”陸遷翻了個白眼,出聲叫醒他,“醒醒。”
江巍自然是沒睡着,但是聽到陸遷的聲音也沒睜眼,就這樣安靜了一會,一直到陸遷繞過他的床尾站在他的旁邊,江巍才睜開了一隻眼。
入眼的是一碗熱滾滾的湯粉。
“這腿……”陸遷把粉放到桌子上,繞着江巍吊起來的腿端詳,“還能跑步嗎?”
江巍兩隻眼都睜開了,光彩熠熠折射着病房吊燈的光:“不知道。”
“哦。”陸遷觀察了一會,才拉了椅子落座在江巍旁邊。
“這是排骨粉,吃啥補啥。”
陸遷有些尴尬,當時也不知道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頭一熱就來了,還不忘帶慰問品。這碗排骨粉可是他琢磨了半天才琢磨出來的,永城晚上的街道都是燒烤和炸串,油煙霧氣堪比天宮,這當然不能給病患吃了。
“我……”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