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穿着紅鬥篷的刺客想殺我,我猜測明天晚宴上他會出現,”白珈走近一步,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勃勃殺機,“希望您能替我殺了他。”
雖然道森這幾天沒有再展露出殺意,但白珈看不透這個人,猜不到他到底想要什麼,無異于懸在頭頂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落下。
白珈冒不起這個風險。
原本計劃在晚宴上利用鳄魚對付道森,此招奇險,如果不能成功,道森必定會察覺到一切都是她設的局,到時候回頭對付她,白珈可當真是毫無還手之力,隻能躺平等死。
按道森的習慣,應該會一把飛劍把她戳死。
白珈決不能接受這麼狼狽的死法。
把巫師拉進這個局中,作為後手對付道森,總比把寶全都押在柯西身上要好。霍爾有所求,而且看起來非常緊迫,不惜在她眼前暴露巫師身份,必定也會答應白珈的請求,最起碼在找到他想要的人之前,霍爾不會讓白珈死。
果不其然,霍爾當即點頭應下,唇角微微牽起,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珈被他看得心中發麻,不欲多說,繞過霍爾去檢查柯西的狀況,幸好隻是沉睡,她松了口氣。
她打算将柯西扶回屋裡去,不經意間回頭一看,總覺得庭中站立的那道身影十分眼熟。
雷光一閃,背光的霍爾頓時面目模糊,白珈終于記起自己在哪裡見過他!
……是書房外偷聽的人!
白珈微微睜大眼睛,心中恍然一震,不敢表現出任何異樣,低下頭,扶着柯西快步離開。
霍爾的種種行徑都證明他并非善人,如果被對方察覺到她已經認出他,白珈不敢想會有什麼後果。
或許他會殺了她也說不定。
冽風刮過,月亮露出一角,烏雲層層遮掩,雨打樹葉,嘩嘩作響,這一夜沉悶到令人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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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洛德因打着豐收節的名義舉辦這次宴會,實際上的原因卻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都多少年了?他還想着回帝都呢?”面容精緻的女孩微微睜大雙眼,小聲跟同伴嘲笑這位不自量力的鄉下領主。
她叫貝拉,父親是帝國的公爵,梅洛德因曾向她的家族進獻了許多财物,由此他們願意給他一個面子,纡尊降貴地派出一位不怎麼受寵的小姐來參加他的宴會。
隻不過無論怎麼大操大辦,鄉下城邦的宴會依然到處都透露着一股土不拉幾的氣息,尤其是吃食,粗糙到難以入口。
下午茶時間,遠道而來的貴族們聚在一起談話交際,衣着正式的管家送來一盤看上去不怎麼正式的茶點,據說是領主府的廚子花三個月研究出的新配方。
當然,這個說法是杜撰的,實際上是白珈指揮廚子鼓搗了一刻鐘時間就弄出來了,哈特隻不過誇張了一下。
隻見瓷白淺盤中擺放着幾片薄厚均勻的番茄,晶瑩的紅色汁水微微泛着光澤,上面撒滿一層淡紅色的晶體。
貝拉微微睜大眼。即便她生在帝都,見多識廣,這東西是真沒見過。
秉持着一貫的苛刻,她先是點評了茶點品相,對領主府的品味表示了強烈的質疑,而後又說領主府請他們做客看上去沒什麼誠意,聽得哈特冷汗直流,心底冒火,恨不得把這位小姐丢出領主府。
說完,貝拉将手攏在胸前,高傲地揚起臉,似乎并不想嘗試鄉下菜式。
大多數貴族和貝拉看法一樣,不願嘗試這看上去就不怎麼樣的東西。
道森也列席這次下午茶,淡漠的目光盯着盤中的茶點,忽地勾起一個不甚明顯的笑。
貝拉說的沒錯,領主府請他們來做客确實沒有多少誠意,尤其是這道甜點,擺盤雖然精緻,做法卻極其簡單敷衍,甚至能想象到少女随手抓了一把糖撒在上面的樣子。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銀叉,叉起一片番茄送入口中。
滿口的甜。
“怎麼樣?”身邊一位老貴族忍不住問他。
道森不緊不慢地擦了擦唇角,微笑道:“不錯。”
聽他這麼說,不少人都蠢蠢欲動,那老貴族率先動作,嘗了一口,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滿意地嗯了一聲,清甜涼爽,一口接一口,大快朵頤。
其他人見狀也不再猶豫,一時之間,宴會上盡是清脆的刀叉磁盤碰撞聲。
哈特微笑着等在一旁照顧客人,看着貴族少女抿了抿唇,眼中露出一絲好奇,左看右看,似乎也想試試,但有話在前,好似拉不下臉來。
人精如哈特,一眼就看出這位小姐正在進行激烈的心理鬥争,等她終于把自己憋的滿臉通紅,手指悄悄動了動,似乎終于忍不住想嘗嘗,哈特立刻一步邁上前,端走她的盤子。
“貝拉小姐,您說的對,是我疏忽了,馬上就讓後廚為您準備一份其他的。”
說罷,轉頭就走,心中得意洋洋,不用想也知道這位小姐必定咬牙切齒,活該!指摘領主府的人不配吃好東西!
前面還在吵,道森卻已經悄悄離席,不動聲色地轉到廚房,果然在竈爐旁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白珈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什麼,見他來,杏眼彎彎地露出笑,“你來啦!”
少女音色清脆,休息了一晚上,面色好了不少,唇紅齒白,臉頰薄紅一片,在竈旁坐了許久,額頭滲出薄薄的細汗。
明明天氣還陰沉着,陽光卻好似有所偏愛,數不盡的光輝和溫暖盡數灑在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