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洛音仰頭看着,躍在空中的桑木炎黎,雙眼似遠古星河,凝結的冰晶。瞳仁中央凝聚着深潭般的冷冽,周身泛起的水光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披上了一層耀眼的光。
這一刻的他,好似有一瞬定格在虛空中。接着,從水面沉浮踏水而過,每一步又都像會踏在人的心尖上。
她忽覺臉上一涼。幾滴河水,借着桑木炎黎在河岸邊,落地間的震蕩,傾灑在了她的臉上。
“汝所思者何?”耳邊響起桑木炎黎,略帶疑惑的詢問。劇烈跳動後微微的喘息聲,在四下皆靜的河岸邊,如寂靜的夜裡,伺機伏擊獵物的猛獸,低沉,且帶着三分壓迫之感。
“铮”的一聲,一絲情弦撥動,在倉洛音的腦海中清晰可聞。
倉洛音久久才回神:“回黎君,無,無所思。”接着像想起什麼般,退開一步。仔細的看向桑木炎黎右腿小腿處。麻布長服濕哒哒的垂下來,一直遮蓋到腳腕處,她隻隐約看到,他裸露的腳腕處,有着淺淺的血痕。
倉洛音:“黎君可是受傷了?”
桑木炎黎:“無礙。”
倉洛音:“怎會如此?”她看着河邊久久不散的魚群,輕聲問道。
“汝欲問魚之衆,亦或……吾之痛?”桑木炎黎有些認真的看向她。
倉洛音被他看着,心好似不受控制般,砰砰直跳。渾身血液也似有澎湃之意,莫非這血脈也有階級壓制不成。
“聽聞黎君乃上古血脈,莫不是……你也是它們眼中,滋心養脈的寶物。”
桑木炎黎冰冷的眼神,盯着河面:“許是。”看看他的血,究竟引來了什麼……隻見一群小魚腹下,隐隐有一個較大的黑影。
桑木炎黎從石邊拿起赤陽弓,抽出一支玄鐵箭,從一旁的草地上,拔起一根根白吉草。那黑影很是警惕,見河岸邊人動作,輕輕向後退去。
桑木炎黎輕‘哼’一聲,接着探手朝小腿處,用力一捏。倉洛音隻見,他原本腳腕處淺淺的血痕,被蜿蜒而下的鮮血覆蓋。見血緩緩流出,桑木炎黎将受傷的小腿又邁進河水中。
魚群如受蠱惑,不要命般蜂擁靠近,水底的黑影停下,很快也忍不住随着魚群緩緩向前。
桑木炎黎手中動作不停,白吉草一頭牢牢繞在了箭尾處,另一邊不斷加長,加固,反複纏繞在一起,最後繞在自己的手掌上。
倉洛音摒氣凝神,那個黑黑的影子是什麼?魚群争先恐後的,圍在桑木炎黎,伸進河水中的小腿旁,在附近貪婪的吞吐摻了血的河水。
灰色的麗水魚群,漸漸擠進不同顔色的魚,越來越多的黃酊魚出現,還有着幾條顔色怪異的魚,忽的桑木炎黎眼底光芒大盛,一尾黑色帶着紫色花紋的小魚,遊在黑影上方,如貪玩的孩童般,悄悄藏在魚群中。
以血為餌,引出了這麼多好東西。
黑影漸近,桑木炎黎手搭弓箭,隻聽‘啾’的一聲空鳴,玄鐵箭帶着白吉草,穩穩紮進了黑影體内。
桑木炎黎手上重重使力一提,隻見一尾足有一米長的大魚從河中騰空而起。因着寸勁兒被甩到了河岸上,白吉草不堪重力,在空中猛然崩斷。
顧不得看岸上的魚,桑木炎黎接着又一箭,向着水中驚慌四散的魚群射去。一條藏在魚群裡,通體黑色又夾雜着紫色花紋的小魚,來不及躲避,被一箭射中。
桑木炎黎淌水而過,在玄鐵箭即将下沉時,拿回了箭和箭上串着的魚。魚群又圍了過來,桑木炎黎不再停留,轉身大步走回河岸邊。
‘續’發出興奮的驚叫聲,圍着地上的大魚上蹿下跳。岸上的黑魚全身覆蓋着黑色鱗片,堅硬似鐵,背鳍如血帶着深紅的暗紋。旁邊紮着一隻玄鐵箭,傷口不停的向外流血。翻起的鱗片下,隐隐是紅色的暗紋。
像穿着一身錦袍的華服少年,魚眼處一對紅色的須耷拉着,倉洛音倒吸一口涼氣:“這莫不是,深水幽鲲。”
“非也,此乃玄鲲。”是鲲中王族,身形龐大可達數百米。生活在大海和深河最廣最深處,多少年來,它們一直統治着水下的世界。
然而,桑木炎黎轉頭,看了眼早已斃命的小魚。赤焰鲮奪位後,鲲族就被迫成了赤焰鲮的侍從般,一對一護佑在旁。
地上的‘深水玄鲲’發出一聲哀鳴,空洞異常。這僅僅一米長的深水玄鲲,如人類嬰童哭泣般悲鳴。
回身看着若有所思的‘續’。
倉洛音:“傳說你通百獸語,它在說什麼?”
隻見‘續’搖頭晃腦後,學着深水玄鲲的聲音,原模原樣的重複了一遍。地上深水玄鲲空洞的聲音再次響起,魚身用力扭動。
“譯,為,人,語!”倉洛音提着‘續’的耳朵一字一頓道。
“水。”像是終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續’立刻回應到。看着地上的‘深水玄鲲’,聽聞它仿佛離了母親的嬰兒,找奶一般。倉洛音一陣難過,于心不忍。
倉洛音:“黎君,可否放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