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又多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
在紫藤扶桑樹上,或坐或站的霧織谷民們,為自己暫且保住的性命,心下猛地一松。
桑木炎黎和巫師木比站在一處,與谷民們看着洪水等待。隻有洪水退去,他們才能再建家園,一晝一夜後……部分谷民懷中饑餓的孩子讓他們不得不,從高處下來涉險,不時有人又掉入深水中。
看着似長在谷中一般毫無退意的洪水,巫師木比蒼老的聲音響起:“留在此處,唯有坐以待斃。”說着,轉頭看向桑木炎黎。
大家都知道,如果想要活下去,在這一片“汪洋”裡一直呆在樹上,是不能實現的。但怎樣才能跨越這如猛獸般的洪水,再者十幾代人中,沒幾人出過霧織谷的霧織人,在谷外能不能生存……
大家不約而同看向桑木炎黎。他雖然年少,且一直生活在傳說中。但他也當真如傳聞所說,擁有上古血脈,力量強大,強大到可阻洪災。做為首領,他是谷中現存除了巫師木比以外,唯一一個守在谷眼中,能自由進出霧織谷的人。
桑木炎黎雙眉緊鎖,恍若不經意般看了眼樹頂上,緊閉眼睛的倉洛音。相比起幫助了無生念的倉洛音,助谷民去到谷外求生,仿佛也并不是什麼難事。
原也是在觀察洪水迹象的桑木炎黎,思索片刻後沉沉道:“吾等各于其樹,以枝系枝。以紫藤之距,躍出霧織谷……外間天地廣袤無垠,霧織人自隕歲一,可離谷而生十年。待洪水退盡,吾等可再返故土,重建家園。”他聲音不高,卻句句傳音入耳。
桑木炎黎話音剛落,谷中一抱着嬰童的母親高聲喊到:“如今之境,恐數日之内難保性命。若出谷以一年之壽換十年之生,我願為之。”
婦人的話引起所有谷民認同。暫時離谷是最好的選擇,求生的意念燃起。大家不再多言,紛紛低頭按照首領說的利用樹枝相互纏繞,加長,綁結,甩到相鄰最近的樹上另一個霧織人手中。谷民們勢必要制成一道足矣跨過整個霧織谷洪流的天梯。
霧織谷中紫藤扶桑生的高大,其樹上嫩葉可食用,樹皮、果實、和樹葉均可入藥,平時用于建築、制作家具和樂器。而在這時,這偉大的紫藤扶桑樹又即将成為人們逃生的階梯……
“汝可願與吾同行?”桑木炎黎看着樹頂處,那不知好歹的少女。心若失控般,忍不住沉沉詢問出聲。他的聲音就如他的人一般,冰冷低沉。突然在倉洛音耳邊響起。
倉洛音睜開眼睛,淚水滑落。不知是因悲傷,還是被突然出現在身邊說話的人吓了一跳。
她朝着桑木炎黎輕搖了搖頭……
桑木炎黎神情閃過一絲憐憫:“如此,吾且先行。”說着将一把霧迷草放在倉洛音手邊道:“饑則食之。”
凝視着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倉洛音輕輕點了點頭。桑木炎黎看了眼倉洛音,轉身抽出大樹枝條纏繞加長,甩勾到附近另一棵樹上,躍上躍下在衆多紫藤扶桑樹間抽枝打結。
霧織人的雙手有力而靈巧,縱橫交錯在洪流之上的樹枝天橋,很快就搭好了,在桑木炎黎的指揮下,霧織人不斷的靠近谷眼處。
巫師木比拿着殘破的九幽木杖,站在靠近谷眼一段巨大的藤蔓上,沒有人知道他的年齡,一代又一代的人們都稱他為巫師木比。
他蒼老的臉上溝壑縱橫,歲月在其上刻下深深淺淺的痕迹,他發如秋霜,肌膚亦如枯木之皮,滿是褶皺與滄桑。然而,那雙眼睛卻猶如青湖,清澈而明亮,目光如炬,仿佛能夠洞穿世事……
突然,谷口處有一隻鳥飛過,拖着五彩斑斓的尾羽,巫師木比迅速扔出木杖,木杖猶如利劍,紮中了飛鳥的迷幻的身體。
一瞬間,飛鳥的身體如泡影般散盡,化作一團濃霧。一個巨大的洞口毫無征兆的展現在衆人面前。木杖重重摔在地上,像巫師木比一樣,好似馬上就要形歸息壤。
谷外的陽光穿霧而入,熾烈如灼。與谷内溫煦如撫的陽光不同。霧織人的臉都沐浴在這炙熱的陽光中,如受神靈之洗,煥然一新。
谷外之風亦至,仿若挾天地之清氣,滌蕩萬物之濁氛,拂面而來,令人胸懷豁然開朗,神思為之一振。這是可以讓生命鮮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