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神,啞口無言地瞧着林凡斐把他旁邊的椅子搬走,坐進角落裡一張安靜的單人桌。
那個位置十分隐蔽,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林妹妹的大半個後腦勺和一點點鼻尖的輪廓。
張亦弛笑得肩膀都在抖:“……遲狗你還不讓我坐,這下好了吧。”
桌子對面的衛齊和曾遠也看到了,衛齊憋不住笑地問:“遲狗,林姐喜歡你這事兒她本人知道嗎?你确定不是你聽錯了?”
于靜柳過來敲了敲他們的桌子:“一個兩個樂什麼呢,張亦弛,你給自己罰站呢?怎麼還少個凳子?”
張亦弛做出十分無辜的表情:“于姐,凳子被遲……陳昭遲送給林凡斐了。”
陳昭遲在桌下踹了他一腳。
于靜柳沒當回事兒,問他:“那你不知道再去找一個?”
張亦弛敬了個禮:“我這就去于姐。”
上課鈴一響,閱覽室裡立刻安靜下來,隻有書頁翻過的輕響和淺淺的寫字聲。
陳昭遲忍不住又看了眼林凡斐,暗自咬了咬牙。
他就不該對林妹妹抱有期待,她根本不會表達喜歡。
真想告訴她别裝了,他都聽到她跟李心譯說的話了。
算了,林妹妹肯定是害羞,不好意思當着全班的面和他坐在一起,能來問他借把椅子應該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他原諒她。
林凡斐很喜歡自己這個靠着角落的位置,不遠處有一台泛黃的立式空調,正在發出細微的電流聲,像封存了一場小雨天氣。
她想如果平時這裡也能作為自習室開放就好了,她可以一個人學到世界終結。
兩節課的中途打了一次下課鈴,林凡斐去了一次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碰到了在走廊上透氣的梁思緻,他叫住她,說:“我在讀你上次說的那本書,我也很喜歡。”
林凡斐沒有解釋自己已經不再看了,隻是點了點頭:“很多人喜歡伍爾夫。”
梁思緻和她一起回了閱覽室,她經過他座位的時候,看見那本《到燈塔去》下面露出了一截滿是競賽題目的卷子,旁邊還有支蓋子敞開的水筆。
她沒有去思考他的話裡有多少迎合成分,隻是從幾排書架之間抄了近路去自己的單人桌。
林凡斐繞來繞去,忽然發覺有一排書架上都是理科的習題集。
這類書籍對她有股不可名狀的吸引力,她放慢腳步,一本本默念書脊上的名字,想看看有沒有可以帶回去翻翻的。
林凡斐正專心緻志地浏覽,沒留意到前面有人,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她還沒站穩就連忙道歉,一轉過臉,對上了陳昭遲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似乎也沒想到會是她,臉上的表情在一秒鐘内從愣怔到了然,又轉換成了糾結。
最終他伸出手,像是想扶一下她,但動作非常僵硬,讓林凡斐覺得他很不情願。
不過她也不希望跟他産生什麼肢體接觸,撤後一步,避開了。
這仿佛讓陳昭遲松了口氣,他迅速地收回了胳膊,接着問了一句讓她難以理解的話:“你找我?”
他開口時的表情不太自然,眼睛也沒看她。
林凡斐早已發現自己和陳昭遲的腦回路不屬于同一套系統,她沒有問他為什麼會這樣想,隻是順着他的問題回答道:“我回座位。”
他的眼神驟然落回她身上,似乎不太相信似的,好半天才“哦”了聲。
陳昭遲懷裡有本化學題解,他放回書架以後,又換了另一本。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的動作緩慢,在等她開口說些什麼一樣,但在意識到她沒有這種打算時,又有一點失望地走了。
林凡斐的注意力都在被他放回去的那本書上。
化學滿分的人看了一節課的練習冊。
她毫不猶豫地拿下來,帶回了自己的座位。
陳昭遲坐下的時候還有些懵。
女孩子身上都這麼香嗎。
不知道林妹妹用的是什麼洗發水,香味淡淡的,卻一直往他鼻子裡鑽,弄得他想扶她的時候都不自在了,畢竟他也沒跟女生有過什麼肢體接觸。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總算找到了她喜歡他的證據。
林妹妹一定是看到他在書架那邊找書,周圍又沒有别人才過去的,還假裝是偶遇呢,老土,他懷疑她以前根本沒喜歡過人。
再說就算她真的隻是路過,她還把他放回去的書拿走了。
這總不是随手的吧。
她就是喜歡他。
陳昭遲帶回來的新書被他放在桌上,他無意識地用筆在草稿紙上劃來劃去,像在描摹自己形狀無端的心情。
其實他不該借那本書的,名字看着還不錯,什麼用簡單思維解決難題,結果裡面的題都太弱智了,他從頭翻到尾,沒有一道值得研究的。
林妹妹看了,不會以為他就這水平吧。
早知道借本《分析化學教程》了,那書才叫厚,被集訓隊的人起了“分析磚”的外号,他因為已經比較了解裡面關鍵的定分和儀分,所以一直懶得看。
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