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至,每晚隻開放一個時辰的黑市降下最後一盞燈籠。
筆直的街道被無盡黑暗籠罩,此刻才有了點“黑”市的樣子。
同到無夜客棧,同姜雪枝等人道過晚安,江燼梧也回到了屬于自己的房間。
有人接到傳令,早早候在了未點燭火的房間,赫然是白天在街邊喊住江燼梧的豔麗女人。
無夜城是他的情報據點之一,女人便是他安插在此的。
見江燼梧黑着一張臉合上房門,女人慌忙低下頭,恭敬道:“主上。”
沒有急着走到燭台邊點亮,江燼梧半張臉浸在黑暗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去查大皇子近來有何異動,見過哪些人,特别是蒙着面的人。”
“戴人皮面具的也不要放過……一個不漏地給我找出來。”
“遵命。”
下一秒,女人如鬼魅般消失在房中。
江燼梧緩步踱到床邊,腦中整合着蛛絲馬迹。
二皇子混在暗殺他的人當中追來,自己卻“失足”跌下懸崖,落得個半身不遂,成了半個廢人。
三皇子在他飯菜裡下毒,自己卻“誤食”催情散,同宮女侍衛厮混,被發現後醜聞傳遍南诏。
四皇子、五皇子……宮中絕不會誕下公主倒是省了他許多事。
唯有南诏皇後親生的大皇子,宮中仍有部分勢力支持追随,眼下雖被他設計關了禁閉,但也是唯一仍有餘力與手段同他争權的人。
……也是最有可能同自诩正派高高在上的仙門勾結,以妖丹煉制傀儡大軍對付他的人。
據風不晚所說,被煉化過的妖丹一旦為人服下,若是承受得住其中力量,即便沒有爆體而亡,也會徹底失去神智,淪為煉化妖丹之人的傀儡。
眼前不禁再次浮現在康平郡客棧目睹的慘狀。
妖丹……仙門……傀儡……
黑暗中響起一聲似有若無的冷笑。
“什麼仙俗兩不礙,可笑至極。”
腦海中一閃而過康平郡客棧中,姜雪枝替他擋去慘狀時挺拔的身形,在燃于血肉的火光中明明暗暗的側臉。
那時她是這麼說的:“去哪裡都可以。”
隔着胸口的布料握住小小的玉竹,暖意漸漸蔓延開來。
不知是他的體溫捂熱了玉石,還是玉石捂熱了他。
江燼梧垂眸,斂去眼底的陰霾,狠厲與偏執都悄然隐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那便來我身邊吧。”
把她從仙門拽下來,永遠留在他身邊。
……
“呼——”
蕭卻燃猛然睜開雙眼,漆黑的瞳孔一時失焦,顫抖着,不知該看向何處。
下意識摸上腰間挂着的玉石墜子,竟燙得驚人。
蕭卻燃漸漸平緩氣息:“怎麼回事?”
腦海中傳來打呵欠的聲音,謝悠然的聲音随之響起。
“怎麼了?”
蕭卻燃如實道:“師父給我的玉竹突然變燙了,莫不是師父出了什麼事?”
話音未落,就要起身往洞外走。
謝悠然趕忙解釋:“不是不是,這玉竹是受你的靈力影響,閉關運功時靈力流轉也會比平時快上許多,自然就發燙了。”
所以冬天他都是當随身暖爐用的。
蕭卻燃又緩緩坐回去,調整氣息,感受丹田處靈力的狀态。
果真比平時要通暢幾分。
見蕭卻燃一副精神煥發的模樣,謝悠然好奇問道。
“這幾日你也不曾懈怠,可有摸到心法的門檻?”
蕭卻燃微微蹙眉,搖頭道:“始終是差臨門一腳。”
又問謝悠然:“師祖和師父當時是如何悟得的?”
謝悠然嘿嘿一笑,得意道。
“我悟得心法比你學會握筷子都早,你師祖我可是天縱奇才,當時也不知道怎麼的,诶!嘭一下、哐一下就會了,你說神奇不神奇。”
又好心補充一句:“當然,和我比你不必自卑。”
“師祖好生厲害。”蕭卻燃給面子地附和,打聽起最關心的,“那我師父呢?她是怎麼悟得的?”
先前隻聽謝悠然提過一嘴,姜雪枝握劍一日便悟得心法,卻不曉得其中經過。
但蕭卻燃的好奇心終是落了空,謝悠然沉思片刻後,隻道。
“說來也奇怪,姜雪枝那丫頭從前死活不肯跟我學劍,有一天卻突然來找我纏着要學劍,握劍即開悟,想來她在那之前就已經悟得了心法,真是後生可畏啊。”
蕭卻燃驚訝道:“在習得劍法前便悟了心法,這有可能嗎?”
在蕭卻燃看不見的劍中空間,謝悠然點了點頭,為他解釋。
“修仙到頭來講究的還是‘修心’二字,管你使的是刀還是劍,就算隻是半節樹杈,在悟得心法的人手裡也能發揮出普通刀劍沒有的威力。”
蕭卻燃本就聰慧,一點就通:“也就是說,習劍法隻是輔助修習心法?”
謝悠然肯定道:“照理來說是這樣沒錯。”
幽幽歎出口氣:“可如今修仙之人絡繹不絕,急于求成,反而丢了根本,隻想習得劍法,卻不知舞這劍是為了什麼。”
蕭卻燃喃喃着重複:“為了什麼……”
那姜雪枝呢?她又是為了什麼在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