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好明日的計劃,衆人散去,劉靜容引着去了客房。
“師父。”
見姜雪枝就要轉身離去,蕭卻燃趕忙出聲叫住她。
姜雪枝腳步一頓,回頭疑惑道:“還有事?”
蕭卻燃眼角垂下,讓姜雪枝幻視了一瞬被雨淋濕的小狗,語氣間盡是掩不住的落寞。
“徒兒會守住那約法三章,所以師父不必使勁将我往外推。”
姜雪枝隻消一句便反應過來,蕭卻燃是在怨她初見“薛婉婷”時亂點鴛鴦譜。
尴尬的是,誰知這人隻有皮是薛婉婷的,裡子卻是奪了她身體的劉靜容。
被蕭卻燃這麼一說,姜雪枝不禁頭皮發麻,差點就把便宜徒弟往火坑裡推了,這紅線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牽的。
眉間緊蹙,姜雪枝懊惱道:“抱歉,下次不會了。”
得到滿意的肯定回答,蕭卻燃變臉的速度極快,轉瞬已再次彎起桃花眼,朝姜雪枝笑得燦爛。
“嗯!那師父晚安。”
月光如水,傾瀉在蕭卻燃臉上,如蒙了一層輕紗,姜雪枝卻将他臉上的喜悅看得真切。
注視着蕭卻燃離去的背影,姜雪枝定在原地遲遲挪不動腳。
良久後,一聲輕淺的歎息消弭在夜風中。
……
翌日,作為郡守最是關心百姓安危的薛照安問起尋妖陣的情況。
“諸位仙家,昨日可有尋到那妖怪的蹤迹?”
端盞喝茶的手齊齊滞在半空,正廳内其樂融融的氣氛霎時凍僵。
不知道百姓失蹤真相的隻有薛照安,不知道女兒身體裡是個冒牌貨的也隻有薛照安。
作為郡守,隻能眼睜睜看着一個接一個郡民失蹤,作為父親,對女兒的遭遇毫不知情更是無能為力。
衆人皆是心中不忍。
姜雪枝從容不迫地抿了一口茶,才道。
“薛郡守不必憂心,尋妖陣已找到那妖怪老巢,今夜定能有個結果。”
劉靜容也在一旁附和。
“是啊,爹爹,您還有郡務在身,整日操心勞力,除妖之事就交給諸位仙家,他們神通廣大,定是有辦法收拾那妖怪的。”
薛照安高高拱起的眉頭這才舒展開片刻,不一會又再次擰起,憂心道。
“隻是不知道那些失蹤的百姓,造孽啊。”
劉靜容坐到薛照安身邊,撫着他的背,寬慰道。
“既然遲遲沒找見屍體,想來大家還活着也不無可能,您……”
姜雪枝卻冷不防出聲打斷:“薛郡守,我們沒法保證失蹤的人都還活着,還請您做好最壞的打算。”
劉靜容心涼了半截,不可置信地朝姜雪枝望去,唇瓣幾度張合。
“姜姑娘,你昨日不是說……”
殊不知姜雪枝是故意将話說得重了些,若讓劉靜容覺得十幾條人命能被這樣輕易救回,指不定日後還會再犯,拿别人的命不當命。
再來,她确實沒法保證那蒙面人使鎖魂咒的水平能差得如他們所願,就算被鎖住的靈魂們被救出,也必定有所損耗,對神智有礙。
見姜雪枝沒有解釋的打算,蕭卻燃站起身,開口道。
“薛小姐,你怕是曲解了我師父的意思,妖怪吃人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可若本就沒有妖……”
“對對對,是婉婷昨日聽錯了!”
對上薛照安迷茫的眼神,劉靜容趕忙打斷蕭卻燃。
這哪是在提醒,分明是在警告她,若是不想身份暴露,就把嘴閉上。
姜雪枝扯了扯身前蕭卻燃的衣角,示意他點到為止,後者也懂了她的意思重新落座。
不可避免,薛照安再次将蕭卻燃的容貌收入眼底,隐隐的熟悉感在心頭浮現,卻不敢确認。
薛照安作為一郡之守還有公務要處理,寒暄一番後衆人告辭,劉靜容埋頭緊跟其後。
“師父。”蕭卻燃的聲音在後方響起。
姜雪枝回頭看去:“嗯?”
蕭卻燃從腰間取下那被雪白劍鞘包裹的長劍,握住劍身遞到姜雪枝面前。
“徒兒此刻開始就得‘手無縛雞之力’了,‘斷念’就由師父保管吧。”
姜雪枝垂下眼睑,睫羽輕顫,蕭卻燃手中那白得發亮的劍鞘沒沾上一點泥塵,顯然是平日被保養得極好。
恍惚間,仿佛有鮮紅的血迹濺上雪白的劍鞘,隻有幾點,卻刺眼至極。
腳下宛若浸泡在黑沉沉的海水之中,水位越漲越高,就要沒過她的口鼻,死死掐住她的呼吸。
“師父……師父!”
被蕭卻燃急促的聲音喚醒,姜雪枝猛吸一口氣,這才意識到她方才竟然忘記了呼吸。
“師父,你沒事吧,是昨晚沒休息好?”
對上蕭卻燃擔憂的眼神,姜雪枝擺了擺手,這次果斷從他手裡接過了“斷念”。
沒有想象中的燙手,蕭卻燃握過的地方殘留着餘溫,暖意迫不及待撫上姜雪枝冰透的手心。
蕭卻燃沒有急着追問,隻是靜靜等着姜雪枝開口,半晌才聽見一聲細若呢喃的回應。
“好。”
不知為何,蕭卻燃此刻隻想将手放上姜雪枝頭頂揉一揉。
或許是一前一後身高差剛剛好,又或許是因為姜雪枝接過劍時快要哭出來般的神情太過紮眼。
可師徒有别,他隻得壓下心底的沖動。
可那分落寞轉瞬即逝,蕭卻燃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姜雪枝已然恢複在悠然峰上時清清冷冷的模樣,安排起今夜的行動。
據劉靜容所說,那蒙面人的藏身之處在安慶郡後山一處隐蔽的山洞中,其間密室擺滿了被抽魂的人。
姜雪枝有條不紊:“蕭然随劉靜容進入密室,其餘人随我埋伏在洞外,待那蒙面人進入密室,我們便裡應外合,兩面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