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是一條幽深的長廊,高跟鞋踩在金屬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湛藍的海水神秘而寂靜,盡頭處,一扇厚重的大門靜靜矗立。
“檢測到客人來訪。”
門上的生物識别裝置感應到她的到來,掃描過後向門内的人發出提醒。
“身份權限,A級。”
“歡迎回來。”
大門緩緩開啟,門後一片空曠,隻有中間的培養倉内,一個人靜靜地懸浮。
胸口随着呼吸機規律地起伏,連接着數根導管。
大門關閉。
女人将翻湧的情緒盡數收回,重新恢複了溫和平靜的模樣。
培養倉内的人緩緩睜開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瞳?
深邃的藍色,如同暴雨前夕的海面,碎鑽狀的光斑流轉。
蒼白的睫毛垂下,精緻到極處的面容好像脆弱的瓷器,深藍色的長卷發在培養倉的液體裡漂浮着,四散開來,讓人不禁想到大海深處關于人魚的傳說,還有那依靠美妙的歌聲引誘來者的塞壬。
女人一愣,随後遍體生寒。
透明的玻璃漸漸覆蓋上一層白色,很快,一道僅容納一人的小門從培養倉表面打開。
如同少年人一般年輕的軀體上,披着一層魚鱗樣的外袍,細膩的鱗片每一個都浮現出流光的華彩,薄如蟬翼,正好遮住身體的隐私部位。
修長筆直的雙腿在走動間若隐若現。
濕漉漉的深藍色卷發滾下的水珠,落在與海水幾乎融為一體的地面。
“你……有什麼事嗎?”
淺色的薄唇微啟,帶着久未說話的沙啞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空靈的回響。
女人眉毛皺了皺。
“你怎麼又變成這樣了?”她疑惑地開口,疑惑之中又帶着些莫名的戰栗。
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臉龐還帶着幾分稚氣,深藍色的眼瞳茫然空洞。
她不得不承認,這幅外表實在太有欺騙性了,甚至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哽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在她的記憶中,這個人從未選擇過這樣的外貌,上一次見面時,分明還是……
腦海好像被一根尖針翻攪。
上次是什麼樣子?她的記憶好像有點兒模糊了。
這不重要。
女人想到剛才在上面看到的畫面,心髒一陣陣刺痛。
“這樣不美嗎?”
他驟然笑起來。就是這抹笑,為一副空洞的殼子裡填上靈魂。
沙啞的聲音變得透亮清澈,音調怪異又好聽。
神經被一雙無形的手撥動着。女人狠狠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眼中重新恢複清明。
這個……怪物。
她在心底無聲呐喊。
努力壓下随着待在這裡的時間逐漸變長,而層層疊加的恐懼。
“你有什麼最新的發現嗎?”
她斟酌着開口。
一聲輕笑傳來。
他歪了歪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幹的卷發跳動着,垂落胸前。
女人不自覺後退一步。
“你可以直白一點。”他緩緩說道。
“我們的合作已經持續了那麼久……”
他頓了頓,輕緩的語調突然一轉,化為冰冷的寒意。
“你為什麼還是對我有所隐瞞呢?”
他步步逼近。
“對這幅身體的改造已經進行到了極緻,但還是不夠。”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漂亮的面容被一層陰翳籠罩。
“隻需要一點,就能突破。”
“我找了她好久,終于找到了。”
越來越近,女人呼吸變得急促,她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屬于深海的氣息。
“你為什麼要把她藏起來,不告訴我呢?”
聲音變得輕柔蠱惑,還有些孩童般的委屈。
冰涼尖利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
女人渾身一顫,電流順着肌膚鑽入骨髓。
太可怕了。
某種難以名狀的震顫從靈魂深處漫上來,不是單純的恐懼,更不是敬畏,而是一種更為原始的,不可抵抗的,近乎本能的臣服。
她踉跄着後退,高跟鞋在地面剮蹭出刺耳的聲響。
甚至開始為自己的沖動感到後悔,不該将他喚醒的。
他應該永遠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