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正巧是班會課,夏莞有些緊張,第一次見到了新班主任——謝春塵老師。
是今年新來的年輕畢業教師,看上去年少老成,一襲素色襯衫搭配着深色休閑褲,氣質溫潤如玉,名字清新淡雅,當真如那空谷幽蘭,人淡如菊,給人一種與世無争的感覺。
“大家晚自習的時候盡量不要出去打水,出去打水盡量悄咪咪地不要被值班老師發現,被發現也盡量報别的班名,老師這月全勤都沒了,不能再被扣工資了。”謝老師此話一出,教室裡頓時響起一陣輕輕的笑聲。
有人起哄問謝老師為啥全勤沒了,謝春塵也不嫌害臊,“為師卡點來的,本來沒遲到但打卡前先打了杯水,結果就晚了。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水火無情……”
謝老師嚴密推理、現身說法下得出的狗屎結論讓一幹逆徒恍然大悟。
謝老師講完了自己社畜的碎催經曆後,目光不經意間掃向後排,這才發現了夏莞。他微微眯起眼睛,溫和地說道,“十分鐘前年級主任通知我說,咱們班來了位新同學。”
聽到這話,夏莞的心猛地一緊,莫名想到之前轉學來的許志奕。那時她作為局外人,并未有太多感觸,可如今輪到自己,卻完全沒有當時許志奕的遊刃有餘,心中不禁惴惴不安起來。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揪着衣角,掌心微微出汗,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可能被班主任要求發言的場景,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但班主任隻是用力擰了擰保溫杯,“來都來了,盡量學點哈。”
夏莞如釋重負,心中暗自松了口氣。
也許是裡面的水太熱,保溫杯沒擰開,他也不急,慢慢悠悠地将杯子撂在講台一邊兒,而後看向台下,調笑道,“樊斯辰,你這回有伴兒了,還不給咱主任送面錦旗去?”
同學們嘻嘻笑起來,有人調侃:“感謝美女降臨,将我班膚白貌美的數學課代表解救出‘鳏寡孤獨’的行列!”
“行,我倆下課就去送,再蓋上您的章。”樊斯辰偏頭,掩在唇前的寬闊手掌漏出幾分笑意,喉結上下滾動,看過來的眼尾帶了得意的狡黠。
夏莞臉有點紅,微微低下頭,試圖掩飾自己的羞澀。
她有些不适應這麼不正經的氛圍。
就在這時,班門“吱呀”一聲開了,說曹操曹操到,年級主任那張嚴肅的臉突然出現在班級門口。
刹那間,原本還充滿歡聲笑語的教室,瞬間變得安靜下來,隻見全班毛猴默契地披上羊皮,一臉嚴肅認真的模樣,好似他們班主任剛才扯的一番鹹淡闡幽明微了什麼深文奧義。
“我要講的就是這些,希望各位同學繼續嚴于律己、勤奮上進!”
在同學們堅毅的表情、熱烈的掌聲中,謝春塵扶扶眼鏡框,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深邃地看着莘莘學子,好似蘊藏着新文化運動的先輩對青年一代的無盡祈盼。
年級主任原本隻是例行來突擊檢查課堂狀态的,看到這一幕,雖然不太明白,但大為震撼并深受感動。心想新來的謝春塵老師不愧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對于工作的熱情甚至值得骨幹教師學習。
後來,在年級會議的時候,他還着重表揚了三班的學習氛圍。
等年級主任小心翼翼地合上門,腳步聲漸漸遠去後,謝春塵才拍拍胸口緩了口氣,苦笑着說道,“樊斯辰,錦旗别送了,再來兩次為師心髒病都快吓出來了。”
全班又哄笑起來。
夏莞忍不住在心裡得出一個大逆不道的結論:還是吓得輕。
此時已是高二,分班後文科的新授課她都是沒學過的。夏莞下定決心,準備大費周章把之前落下的功課好好補起來。原本以為這會是一項艱巨的任務,要花費相當多的功夫和辛苦,可沒想到實際做起來居然十分順利。
夏莞剛轉來後的三天就是周考,成績公布的那一刻,整個班級都為之驚歎。
她以班級二十五、年級五十二的名次初露頭角。
夏莞原以為她理科學了那麼久還一無所獲,文綜則相當于女娲補天,應當更慘烈些。可沒想到,除了那些沒背過的東西實在寫不出來外,還有很多可以發揮的空間。
加之理科數學的授課節奏更快、難度也更大,所以數學上碾壓性的優勢讓夏莞跟樊斯辰考了同樣的滿分。
此時的夏莞,心情波瀾起伏,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無力回天的失敗和猝不及防的成功交織在一起,就好比一位接連慘敗并一路被貶的将軍,最終選擇孤身一人披堅執銳,甚至背心裡都塞了火藥,懷着必死的決心沖鋒陷陣,卻發現自己心生畏懼的銅牆鐵壁居然真能輕易攻下。
否極泰來的憂患感,甚至是超乎喜悅的。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她一時間沒什麼實感。
樊斯辰卻率先替她高興出來,“很棒很厲害的成績,高興一點,Wan,你才來三天就能考這麼好,果然天賦異禀!”
夏莞沒能擠出開心的表情。
前桌女生突然回過頭,臉上笑意寥寥,“就是啊,夏莞你好幾個月沒學習,排名比我還高一名呢,已經夠可以了吧?”
夏莞沒和她說過話,也沒有自來熟的本事,突然被這麼酸溜溜地半誇不誇,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面對樊斯辰,她即便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也不會介意。
但這個陌生的同學,夏莞并不了解她的脾氣,怕說的不對踩了人家雷點,所以心中有些為難,嘴唇微微動了動,卻仍舊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