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承平王府,嘉德殿。
案前的一捧香爐吐出縷縷沉香,卻壓不住殿内滞重的空氣。
承平王蕭琮斜倚在紫檀榻上,無意識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盞,盞中茶水早已涼透了。
窗外夜雨淅瀝,忽的一道驚雷劈開雲層,映得堂前“忠勤體國”的金匾森然發亮,也照亮了跪在地上的黑影——那人玄衣浸透了雨水,左臂纏着的麻布滲出血迹,正是三日前派往江甯府的暗衛首領。
“屬下罪該萬死!”
黑影重重叩首,喉間嘶啞,卻不敢有半分懈怠:“太子車駕行至泗州時,我等扮作流民縱火焚糧,誰料……”
承平王指尖一頓,茶盞“咔”地裂開細紋。
“說下去。”
“糧倉火起時,太子親衛竟早有防備,三十死士折了二十六人,最後追到洪澤湖畔……隻尋得……太子冠冕。”
暗衛喉結滾動,“今晨皇城司密報,官家已暗遣淮南路巡檢使封鎖運河,對外稱太子感染時疫,暫時在泗州隔離靜養,但……”
“好個‘時疫’!”
屏風後突然傳來一陣冷笑,一個青衣文士撚着胡須踱步出來,撩了袍子跪到蕭琮身前。
“殿下,何不幹脆趁太子還在淮南,帶幾百私兵扮作水匪,去……”
蕭琮淡淡瞥他一眼,有些乏味的擺了擺手:“拖下去。”
青衣文士很快便消失在了殿内,伴随着一道拖的長長的哀嚎聲。
屏風後剩下的幾個幕僚皆是屏氣凝神,什麼多餘的動作都不敢有,生怕這怒火一個不注意燎到自己身上去。
蕭琮視線掃過屏風,見那些平日裡好吃好喝供着的“酒囊飯袋”們通通梗着脖子面面相觑,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他忽的輕笑一聲,将手中茶盞重重的砸在地上,一時間,碎瓷鋪地,滿室狼藉。
“劉先生,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啊?”
“殿下。”
一個白發老儒聞聲拄着拐杖緩緩走出來,拐杖敲地,發出“笃笃”的響聲。
“太子失蹤此等大事,官家秘而不發,必是疑心宗室,依老朽之見,此刻妄動,便是自投羅網。”
“哦?”蕭琮挑了挑眉,“那劉先生你說,接下來,本王該怎麼做?”
劉先生走到蕭琮身前站定,顫顫巍巍的向他行了個禮。
“殿下,泗州位于汴河沿線,是漕運重鎮。而現如今太子失蹤,運河封鎖,淮南路的二十萬石赈災糧堆積在泗水倉,殿下可知,這泗水倉是由何人管治?”
“别賣關子。”
蕭琮瞪了面前人一眼,劉先生抹擦着額角并不存在的虛汗,燦燦道:“這掌管泗水倉的,正是五殿下的外祖呂氏……”
“聽聞前日,五殿下因縱馬踏壞官田被禦史台參奏。若此時慫恿其入宮請纓,‘将功補過’……”
又是一道驚雷,劈開京城的春夜,蕭琮的笑聲混着雨聲,顯得格外森冷。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個‘将功補過’!!!”
次日清晨,芽芽趁着齊霁還在熟睡,就起了個大早去了一趟趙娘子家。
趙娘子趙英和她丈夫陳旭是四年前來的莊子,小夫妻二人說是一路旅行至此,見此地山清水秀,是一塊風水寶地,便在莊子裡落了戶,開了一家小鋪子,賣些雜貨。
上回周玉和芽芽回來搭的牛車就是陳旭的,那天恰巧他也進城進貨,才讓二人趕上空,搭了個便車。
陳旭哥是個親和好說話的,偶爾莊子上的鄉親們要上鎮上采買,都會搭他的車,相應的,也會時不時去照看他家鋪子的生意。
走到趙娘子家,還不等她敲門,裡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門栓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