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被問懵圈了,兩隻杏眼緩慢的眨了眨。
“恁說啥?啥子演戲?”
男人的視線自屋内掃視一圈,腦袋歪了歪,不知為何,語氣有着與他外貌不符的天真。
“不是演戲麼?那是真人秀?還是什麼别的?攝影機在哪兒?”
芽芽感覺腦子裡炸開一聲,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倒退兩步,一雙杏眼瞪得溜圓。
“不是吧,摔傻咧?”
“什,什麼?”
男人見芽芽這麼大反應,一時間也有些心悸,他扶着土牆慢慢直起身,想要下床,腦袋卻“咚”地一下裝上懸在梁下的藥簍。
“哎呀!”芽芽搶上前去扶,男人忙後退半步避開,仿佛躲瘟神似的。
芽芽扶藥簍的胳膊一頓,曬幹的艾草紛紛揚揚落下,碎在二人腳下。
男人勉強抓住床沿站着,指節泛着青白,似乎是察覺到自己這樣沒禮貌,他馬上出聲道:“抱歉。”
他一說話眼眶就又紅了,低垂着腦袋直愣愣地站在芽芽面前,跟罰站似的,誰看了心裡還能有脾氣。
芽芽搖了搖頭,怕他光着腳站久了着涼,忙要他趕緊躺回去,不然傷口崩開了又要折騰。
男人卻像和她較勁上了,踉跄着撲向一旁地上的銅盆。
在看清水中倒映着的人臉時,他頓時抽了一口氣,睫毛亂顫着,把驚叫生生咽了回去。
臉還是他自己的臉,五官沒什麼差别,可氣質卻變了樣,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麼長的頭發,這麼古怪的打扮,還有這麼陌生的身體……
“銅盆”哐當翻倒在地。
男人一時頭腦宕機,跌坐在床沿,前襟汗濕了,貼在劇烈起伏的胸口。“我這是……穿越了?!”
還是魂穿?!
“啥穿月?恁到底在說啥?”
芽芽見他面色發白,急忙上前将他從地上撈起來,還不等坐穩,男人卻又抓住她的手腕,捏的芽芽腕骨都有些疼。
“請問現在,現在是什麼朝代?哪一年?當朝皇帝叫什麼?”
芽芽被捏的“嘶”了一聲,眸中閃過一絲遲疑。
這人是真的傻了?怎麼一直在說胡話?
“恁……”芽芽打量着面前的人,男人神色驚恐,雙眸渾濁,不像是在說謊,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覆上那隻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安撫似的拍了拍,“恁白怕,恁…恁興許是在山上撞頭了,現在不記得事,這都是暫時嘞……”
她的話似乎真的起了一些作用。
男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下去,芽芽繃直了嘴唇,緩緩抽開了自己的手,一邊覆上男人的眉角,固定住他的頭。
“恁踩了獵人在山間布置的捕獸夾,所以才會受傷昏迷嘞,是俺上山發現了恁,把恁拖下山嘞,恁放心,俺是村裡最好的村醫,俺會治好恁嘞……”
芽芽抓着他淩亂的額發撥來撥去,确認他頭上沒有什麼傷口之後,才終于放心下來,松了口氣:“現在是建業三年,大甯朝,皇帝老兒姓蕭,俺就知道這些了。”
“建業三年……大…甯…?”
男人喃喃着捂住額頭,臉色更白了,芽芽下意識摸了摸藏在側兜裡的玉佩,打量着男人恍惚的模樣,心裡突然萌生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她一邊湊近了,替男人順着背,一邊放輕了聲音,試探道:“诶,恁…可還記得暈倒之前的事兒?”
男人愣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臉來與芽芽對視,那雙漂亮的眸子通紅,看着有些欲哭無淚。
他搖了搖頭,聲音些許滞澀:“不……不…我不知道了……”
芽芽感覺自己心都跳的更快了。
她強壓下心口蹿上來的激動,小心翼翼的覆上男人漂亮白嫩的指節。
“恁……”
“恁其實,是俺相公……恁還記得不?”
午後的濕風卷着潮氣撲面而來,直打的芽芽一個激靈,興許是第一次撒謊的緣故,芽芽眼珠子骨溜溜的轉,手心都浸出了一層薄汗。
所幸,男人隻是靜靜地注視她,那雙水眸澄淨如舊,芽芽被他看的臉上發燙,挪開了視線。
他對這樣拙劣的謊言接受的比芽芽還快,開口時語調溫和低沉,隻是尾音還帶了些微不可察的顫:“可…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手背緩緩渡來芽芽柔暖的體溫,男人很快便發覺出了芽芽的緊張,他垂下眼簾,攥緊了手底下的被子。
“我……我可能……需要消化一下……”
芽芽從屋内出去的時候,男人倚着土牆低着頭,暮色浸染了他一頭墨發,芽芽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芽芽心下一恸,卻還是關緊了房門,蹑手蹑腳摸到柴房。
柴房底下有一個小地窖,芽芽打開地闆上的暗門,最後掏出那枚玉佩看了一眼。
這玉當真是上好的料子,如果不是從他身上掉出來的,芽芽一時還真有些舍不得。
少女眸中光影忽明忽暗,她一咬牙,将那枚玉佩和清洗過的捕獸夾一同扔進了地窖裡,關實了地窖的門。
飛揚的塵土一時迷眼,芽芽站起身回望向那道緊閉的房門,心裡别扭間,又漸漸騰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手心還殘留着潤玉沁着涼意的溫度,芽芽順着衣角擦了擦,把手掌都擦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