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那半句“就将我排出正選”終究是無法說出,對上幸村那般認真的審視,甚至有些決絕的眼神,不二隻是微微張開了嘴,發不出聲音。
這一次以及上一次,他說出了同樣的一句話,确實對不同的人。無論是手冢問自己到底能不能全力以赴,或者是剛剛幸村問是否做好覺悟面對網球殘酷的一面,他第一時間都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這對于他來說不是逃避,也不是什麼耍脾氣的氣話,他當然能理解對面人的思慮,可是他确實被同樣的問題問住了兩次,上一次他可以回答手冢說我做不到,這一次他決心執着于勝負,可是幸村一個問題就好像又把他打回了原地。
對于他來說,這個問題從來都未曾想明白過。與之相伴的另一個讓他不明白的是,他在對這兩位說關于正選事務的時候,是在将對方的疑問和關切封鎖在自身之外,還是渴望對方的引導。
幸村的手緊緊捏着他的手腕,指尖扣在負重帶上,見他陷入沉默也松開了手。
“抱歉,我隻是覺得周助好像負擔很重的樣子。”
幸村笑了笑想要緩和如此的氛圍,不二突然發出類似于放棄和切割的言論讓他有些詫異,他的聲音放柔和了些許,想要減少對方的應激。
“我好像一直以來都沒有想好怎麼直面輸赢,以及比賽其他完全冷酷的部分。”不二搖了搖頭,那抹帶着迷茫和不安的藍色完全向幸村袒露着,“對于我來說,是網球有趣的地方在一直推動着我去努力精進,裡面很大程度都是對手的有趣,和有趣的對手打出有趣的比賽,這讓我想要去更進一步。即使我能認知到殘酷或許就是趣味的另一面,好像過了很久都還是無法接受。”
幸村聽完他的話點了點頭,“我明白,或許維持現狀比較好。”
“參加全國大賽的所有學校,其實能參與到冠軍競争的也隻有三四所,更不要說還有那麼多無法進入的學校。裡面的隊員也并不是被成績或者是勝利推動的。他們或許和周助一樣隻是被網球的樂趣推動,甚至都沒有進行到能認知到殘酷的階段。”幸村的話似乎總是如此一針見血,面對熟悉的人的時候,他的溫柔之于總是鋒芒畢露,“我想這也并不是什麼壞事,現在勝利是我們主動追尋的,隻是附加在網球上的東西,這麼想的話周助隻要去追尋自己的網球就好了。”
“我相信周助是不會被失利打倒的,那現在這樣就很好,也不會被對于勝利的執念困住。”
不二聽到他的話,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從全國大賽決賽到u17四強,最無法接納失敗的幸村吞下了整整兩次,每一次後都還是安慰着隊友,并且作為幾個人中的那根主心骨從未動搖過,一次次變得更強。或許是因為有他作為那個堅強的人,立海大的其他人才能一直追趕在第一梯隊吧,四強比賽後去安慰和鼓勵幸村的人很多,站得最裡面一圈的還是立海大的幾個人。
不二覺得自由如自己,好像也對于幸村的未來産生了主觀的期望,他在u17決賽等待的幸村的那個答案,從始至終都傾向于職業道路。在上輩子他自由,獨立,像風一般,卻又被身邊那些永遠在他前一個步調的人們所牽引,手冢是國中三年的友人,是引領着自己的部長,而幸村從對面教練席的敵人在到能夠談天說地的友人,自己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也在追随着他的牽引,或者更确切地說是希望能夠與他同行。
人總是會被與自己不同的人所吸引,幸村和他剛剛熟識時,也曾感慨過他的自由和随性,不得不承認青學給了他自由的土壤,讓不二這種“天才”可以肆意地生長,但卻也讓他喪失了許多打磨的機會,就如同一把開了刃鑲嵌着寶石的匕首,鋒利卻又脆弱。
而不二也站在另一端審視着他,不可避免地被他的堅定和執着所吸引。
“也不是這樣了,輸比賽的話我也會失落地在床上躺上三天呢。”不二被幸村的話點醒了一些,心裡感慨着這一年似乎也沒有讓自己成熟多少,挑着話尾接上了這句。
幸村聞言輕笑了一聲,看着不二沒有再糾結于他的困惑,“其實周助的勝負欲不比任何人弱,不然你也不會去和真田争那個單打,大概是因為想要去頂端的人本來就無法接受下墜吧。”
“也許吧,想要去更高的地方卻無法接受拿其他同行的人作為階梯,這麼說好像一些文學命題。”不二的眉毛因為思考輕輕蹙着。
“即使赢了比賽,決定對方會不會往下走的都是他自己而已,勝與負都是通往下一階段的階梯。”
“精市的勝利哲學和本人看起來的風格有些偏差呢,于我而言真的很受用。”
“作為部長的話,我當然隻有一個目标那就是赢得全國大賽冠軍。”幸村聲音微微上揚着,拖長了一點聲音,“但是作為朋友,或者作為曾經被開導的對象,能讓你不要太被這種事困擾就比較好。”
“嗯,這倒是。”不二不自覺地将如此晴朗的夏夜和與越前對戰的那個雨天做對比,對于成長的感知好像有時候就是具有如此的遲滞,他開着玩笑,“我之前也和手冢聊過類似的問題,他隻是說無論如何都要赢下來全國大賽,難道這是部長的通病嗎?”
“那看起來手冢君作為部長的心理輔導并不到位,什麼都沒解決就把你送過來了。”幸村不客氣地回應了這個比較,“不過現在你的事就歸我來管了。
“是是是,部長大人。還要拍照嗎,這樣的風景用相機記錄下來才算不虛此行吧。”
幸村聽到這如風一般突如其來的一句,無奈地笑了笑配合着對方。
不二指揮着幸村站在花下,“稍微靠花近一些就好,看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