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從頭到尾都像是一個傻瓜,傻到無法再傻的那種。
那天晚上……公司新品發布會的那個晚上,她自認為她阻止了一樁陰謀,還賠上了自己,可是能幫到他她還是很高興的。
但是現在她一點兒都不高興了,她覺得自己當時可能是擋住了他的豔遇,他也可能根本不在乎自己被别人算計了。
而且,有她這樣一個傻瓜撞上門去,他來者不拒,更加高興。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傻得徹底,傻得無可救藥了。
扶枝失魂落魄地拿着那張診斷書從科室出來,隻留下滿臉錯愕與異色的醫生,這個世界是如此參差,她如果真的如她口裡所說的并不缺錢的話,那麼有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隻是,獨自撫養一個小孩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願她能想明白。
扶枝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人,她終于回神,第一時間便是道歉,頭也不擡地,可是對方卻是認出了她的聲音,側着頭看着她:“是扶枝姐姐嗎?”
“……是。”
扶枝這才擡頭去看人,看見居然是昨天遇見的童眠,她臉上還蒙着白布,看不見眼睛,鼻尖似乎凍得有些紅,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身上穿着校服,沒帶導盲犬出來,隻拄着盲杖,看她的樣子好像也是剛檢查完從醫院出來。
“扶枝姐姐,我們真有緣。”童眠笑着對她說道。
扶枝覺得她的笑容很治愈:“你是一個人來醫院嗎?”
“也不算是,小訣哥哥和我一起來,我哥哥是醫院的實習生,他們在聊着我眼睛的情況,我……我就偷懶先走出來透透氣而已。”
她說完之後還忍不住淘氣地吐了吐舌頭,整個人身上看不出任何陰霾。
可是扶枝卻能感受到她并不平靜的心緒,伸手幫她理了理鬓邊稍微亂了的頭發,“童眠,我很高興認識你。”
童眠聽到她這句話似乎愣了愣,仿佛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她眼睛看不見東西,可她的心思比别人更要敏感細膩,她能感受到面前的姐姐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溫柔到她有些想哭。
“我看到你朋友圈裡發的星星,折得很好很漂亮。”扶枝也從自己的小背包裡拿出自己平時折的小玩意兒出來放了一個到她手裡:“見面禮。”
童眠立即緊張地将她給的禮物給接穩,輕輕摸索了一下折紙的輪廓,歇了好一會兒才遲緩又帶了點驚喜地說道:“是小狗勾嗎?”
“是。”扶枝見她這麼高興的模樣,沉悶了一個早上的心情也終于好起來了:“是我以前随便搗鼓的,以後有機會的話……我給你的Luke專門弄一個……好嗎?”
說至最後又似乎是覺得自己太主動了,而且還是直接幫人下決定的,也是太自來熟了一點兒,讓她最後又忍不住改口。
“好!扶枝姐姐你真厲害!下次可以教教我嗎?”童眠珍重地将她送的折紙放到手心裡,又有些期待地問道。
“如果不嫌棄的話,那自然是可以。”
“不嫌棄!”
“咦……?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原來真的是你啊童眠,你一個瞎子在這裡早上又不去上課來這裡是和别人說話啊?”
“倩倩,你怎麼樣能這樣對殘疾的同學說話?家裡是怎麼樣教你的?”
那個女同學諷刺的話音剛落,站她旁邊的另外一個打扮光鮮時尚的年輕女孩也出聲了,她剛想和童眠道歉,但是看見童眠旁邊站着的扶枝,眼底閃過一絲訝異:“扶……扶枝?是你吧?我是林依蕾啊,你高中同學,你應該沒忘記我吧?”
扶枝聽見那女生的聲音蓦地後退了一步,可她還是勇敢地将童眠給護在身後,并不想回應對方。
林依蕾見她口罩、眼鏡将自己護得嚴嚴實實的,想起高中時候自己對她的印象,眼底忍不住閃過一絲惡劣:“之前高中的時候都沒見你戴眼鏡、戴口罩的,怎麼現在大學都畢業了,突然戴起來了?”
她見她渾身好像都緊繃起來,昳麗的眉也不适地擰着,不由更加靠近一步,小聲在她耳邊惡毒地說道:“不會是做皮肉生意做多了染了毒毀容了所以戴着口罩不敢見人吧?”
“還真的髒。”
扶枝一開始是想直接帶着童眠離開的,可是架不住林依蕾的惡意,她又無法扔下童眠,隻得被迫聽了這麼帶着惡意猜測的話,實在是讓人惡心。
她擡起頭來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作聲,隻是眼裡的厭惡以及不可思議毫不掩飾,似乎沒能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像她這般好幾年沒見面了,剛見上面沒說幾句話就用這樣帶有深深惡意的話去中傷别人。
她甚至是不樂意和她說哪怕一個字,嫌髒了自己的嘴。
“怎麼不說話卻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了?不會是被我戳中了痛處了吧?”林依蕾仿佛沒看見她眼裡的厭惡以及不适,依然趾高氣揚地說道:“我還忘了告訴你,我已經和杜禮清在一起了,你和他已經再無可能了。”
“淘淘,她是誰?莫要和她挨太近,小心被她的愚昧無禮傳染。”
扶枝聽着林依蕾說出最後一句話正有些失神,也來不及去反應,正是想要轉身将童眠一并帶走遠離這裡的時候,突然有人擋在她身邊将她嚴嚴實實護住,再而後緩緩地,牽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扶枝動了動指節,訝異地擡頭看去,對上一雙幽黑又帶着擔憂,甚至是略微愧疚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