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镖局跟總镖頭簡單說明了下情況，總镖頭連連歎氣。

全镖局的人都在指望這趟镖大賺一筆，總镖頭名叫張全，我平日裡都叫他張叔。

年輕的時走江湖走南闖北，來到南州城後才落地生根，創辦镖局，一心撲在事業上，年過四十，他無妻無兒無女，近兩年好不容易遇到跟他同齡差不多又看對眼的人。

對方是南州城裡的一名早年喪夫的寡婦，人稱蔓娘，後被婆家掃地出門，一直住在橋頭的民舍裡，自己平日賣豆花賺錢。

蔓娘的娘家人聽聞他們二人的事，又把她帶回了家，說娶親送禮若是不能讓他們滿意，這門親事就不能成。

衛員外的大半家産，分下來也夠跑這趟镖的人歇上一年。

張叔也好拿錢娶親，如今镖黃了錢拿不到，女方家的爹娘是個市儈小人嘴臉，他們提的要求，自然也無法實現。

“張叔，你先别急，萬一蔓娘嫂嫂家不是這個意思。”我站在原地，躊躇半晌才想到這麼一句安慰人的話。

聞言張叔更是苦笑出聲，“蔓娘的爹娘什麼樣我還不知道，這門親事怕是難喽。”

他們二人一個是再嫁的寡婦，一個是年到四十卻無人敢上門說親的彪悍頭子，世人嫌寡婦晦氣，一個跑镖的長得五大三粗，嗓門大，樣貌風吹日曬的也不好，更怕哪天惹禍上身，死了都沒人知道，早些年姑娘們也不願意嫁。

邊關打仗，他們镖局時不時還會押镖去邊關，這麼一搞，更是沒人願意，一拖拖到現在。

張叔是個充滿俠義心腸的大叔，蔓娘性子也柔，看到我她還會給我塞糖，或者帶我去吃楊記糕點，她說話很好聽，就跟南州城的百靈鳥一樣，我跟張叔說镖怎樣，能不能跑時，她就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笑，低頭幫我們縫補衣裳。

我有件冬天穿得襖子裙子就是蔓娘送我的，裡裡外外全都加厚，邊緣還帶了兔毛，這可是大戶人家才能加的東西，蔓娘攢了好久給我買的新衣。

她說留着今年過年的時候穿，屆時幫我打扮漂漂亮亮的。

“花兒啊，镖局你照看下，我去找蔓娘一趟。”總镖局臨行前給我留下這句話，匆匆出門後，我到半夜才看到他，還有身後的蔓娘。

他們二人半夜敲響了镖局後院的門，我是住在這裡的。

剛來的時候，我用雲昭留我的錢在外租了間屋子，總有地痞流氓看我孤身一人來騷擾，張叔帶人把他們打跑，勸我把房子退了，搬到镖局住。

這一住，住了好久啊。

南州城的柳絮都飛了三四輪。

所以張叔他們敲門的時候，我是能聽到的。

蔓娘身後背着個包袱，她緊緊摟着張叔的胳膊，看到我的時候眼眶都紅了，她上前抱住我，她跟我說，“花兒啊，嬸嬸以後不能給你補衣服了，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張叔從腰間把镖局的令牌扯下遞給我，“以後，你就是這镖局的總镖頭，花兒，他們不會說什麼的，以後有緣再見。”

我握着令牌着急出聲：“這是怎麼了？張叔，镖局我不會要的，我暫時替你看着，你若是遇到難處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張叔搖搖頭，“我跟蔓娘先走了，花兒，你就讓叔自私一次，镖局裡的情況你都明白，以後就拜托你了。”

他們二人趁夜離開，後來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

張叔負責，可最後卻為了蔓娘，把他心血全部交在了我身上。

我站在胡同裡，看他們二人越走越遠。

春天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