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浮現出來的一瞬間，冉輝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下一秒，這個想法就被冉輝否決。

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哪兒，是死是活，是男是女，就連這個孩子是否平安出生他都不能完全肯定。

那天，他在幻覺中聽見的聲音，很可能隻是他的一場臆想。

如果要告訴秦朗，起碼要告訴他一個相對準确和肯定的答案。

更何況……

冉輝放在膝頭的手中動了動，頭腦中浮現出一些不是很美好的回憶。

*

通着電的欄杆閃動着危險不詳的藍光，11357縮在角落，頭發蓬亂，身上的衣服破得像一堆碎布，他現在跟一隻重傷的小獸沒什麼兩樣。

餘光瞥見冉輝過來，這隻小獸的眼睛一瞬間迸發出無比激烈的情緒，失望、憤怒和仇恨化為一隻隻利劍直挺挺的朝着冉輝射過來。

與11357形成鮮明對比，冉輝幹淨又體面，他穿着Omega的白色常服久久地站在欄杆前，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對不起。”

他的道歉并沒有平息11357的憤怒，11357重重地閉上眼睛，似乎再也不想看見他。

“我隻是想告訴你……”冉輝的聲音一頓，他忽然意識到什麼，在他進來前，索瓦西在他後背上輕輕拍了一下。

“我從沒想過跟你一起走。”

11357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好像完全沒有聽見冉輝的聲音，又好像已經被他傷透了心。

“作為基地Omega，為基地生育，是我生來的責任與義務。”

這句話讓11357心神一震，他飛快地、難以置信地盯着冉輝，黑而明亮的眼睛緩慢的滾下一顆極大極圓的淚水。

“我之前做的那些事，不過是想讓大家都敬佩我，都覺得我很厲害。”

“我沒有那麼崇高的理想，也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懷。”

“我從來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11357心痛欲裂，他雙唇開啟，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我喜歡基地，我願意留在基地，願意為基地奉獻我的一生。”

11357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的眼白爬滿血絲，雙唇卻白的瘆人。

他的表情太過慘烈，仿佛上天無形中驟然抽出他的魂魄，讓他赤身裸//體地走在死亡的道路上。

冉輝面色平靜地看着他，又道：“你太過蠢笨，所以才會被我欺騙。”

“你看錯人了。”

說完，冉輝轉身離去。

他剛走了兩步，身後忽然轉來巨大的碰撞聲，緊接着是電流炙烤皮肉的滋啦聲。

“告訴我你不是真心的！”11357重重地拍打欄杆，喊道：“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是不是！？？？”

“他們威脅你！”

“他們用我威脅你了，是不是？？？”

冉輝停下腳步，他轉過身，目光死水般平靜，他嗤笑一聲，道：“你憑什麼覺得，用你能威脅到我？”

“還記得嗎？在外界的時候，我沒救你。你猜，這是為什麼？”

11357看着冉輝翠綠的眼睛緩緩搖頭。

冉輝面帶嘲笑，說：“你太笨了，末世的醫療資源很珍貴，當然要用在值得的人身上。”

“比如，我的身上。”

這句話結束，冉輝再次轉身離去。

11357不顧電流的炙烤，他緊緊的握着欄杆，不死心地喊道：“人可以被毀滅，但絕不可以被打敗！！！”

冉輝腳下輕微一頓，緊接着11357的那聲音顫抖着問道：“這些都是誰說的？？？”

冉輝沒回答，他繼續往前走。

“你真的覺得基地是對的嗎？”

“你真的願意嗎？？”

“你真的要讓你自己、讓你未來的孩子們，都當一個可憐蟲嗎？？？”

冉輝腳下沒停，他又聽見，11357在他身後道：“如果那樣，我甯願你死了！”

11357撕心裂肺的喊聲之後，空氣沉默了幾秒。

“幸好。”

他的聲音有些小，冉輝聽得不是很清楚，他腳下停住，11357的聲音這才清晰地落進他的耳朵裡。

“我們之間還沒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