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陣陣,清冷的月光撒在少年毫無血色的臉龐上,将李靖心中的恐懼再次放大。
“别過來!你聽我說,我并非有意置你于死地!”
“哦?”
少年似乎來了興趣,并未有下一步動作。
李靖欲言又止,少年并未有多少耐心,一拳捶上李靖的小腹。
“啊!”
劇烈的疼痛傳至四肢百骸,較之萬蟻蝕心之痛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李靖痛得幾乎昏厥,少年卻不緊不慢,令他痛昏過去又痛醒過來,以極其殘忍的方式讓他清醒地享受着此刻的痛楚。
他……真的是天化嗎?
對上少年危險的目光,李靖忙道:“我說,我說!我沒想到你會為了三千精騎命都不要!我還未來得及向元帥求兵,武成王便已将你陣亡的消息傳來!”
少年眨了眨眼睛,隻見李靖的嘴巴一張一合地講些什麼,似乎并不能聽懂他話中之意。
但有一句話,他聽懂了。
我沒想到你會為了三千精騎命都不要……
所以……他用天化哥哥去賭,賭輸了天化哥哥的命。他用天化哥哥的血,在他的功勞簿上,記下一筆。
“你,去死。”
少年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一腳踩上他隆起的小腹,李靖拼命地掙紮着,眼看便要爆體而亡,一道金光直射過來,少年拔出李靖的配劍,捅上他的小腹,随即化作一道金光,不見了蹤影。
燃燈見他狼狽模樣,令他吞下二粒仙丹,李靖腹脹即消,隻餘一地鮮血。
“多謝……多謝老師,救命之恩。”
李靖艱難地爬起身來,向燃燈行了一禮。
燃燈望着少年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是陰邪之物,如何能在玲珑塔下逃生?
“喊什麼喊呐?巡邏的巡邏,睡覺的睡覺,哪有功夫天天張羅你啊?就沒見過你這麼矯情的将軍。”
李靖歇斯底裡的嚎叫之聲再次将将士們引了過來,武吉很是不滿地嘟囔了一聲,見燃燈在旁,不情不願地行了個禮。
待看清他身下血迹,武吉眸中更是不屑,道:“李将軍這是不堪痛楚,想要剖腹自盡嗎?”
子牙瞪了武吉一眼,武吉這才住了口。
李靖道:“非末将自尋死路,乃少将軍鬼魂至此,要末将性命。”
聽到李靖道天化回魂,武吉心下無名火起,怒聲道:“你他媽少給老子放屁!謠言詭語,造捏鬼神,假托夢寐,大肆邪說,鼓或将士,此為妖軍,犯者,斬。”
因燃燈在旁,子牙不悅訓斥:“武吉,不得無禮!”
武吉忍下怒氣,道:“弟子不敢不敬師父,但天化為何而死,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忘記!天化年少,膽子很小,他很害怕,但他還是奪走了武成王手中的槍,孤身一人面對千軍萬馬。他可以退,他可以回來,他可以向往常一樣撲進父親的懷抱大哭一場。可為護我軍精銳之師,保我軍軍心不散,他心甘情願地留在了金雞嶺上。天化死時不過弱冠之齡,年邁的祖父在等他回家。可李将軍,誣陷天化回魂擾亂軍心?弟子不服!”
武吉的淚在眼眶中打轉,不消一刻便落了下來。衆将默然,無一人敢答話。
武吉瞥了李靖一眼,道:“若将軍當真問心無愧,敢不敢與我去找武成王評評理?武成王可巴不得天化回來。”
“你說,誰回來了?”
黃飛虎不知何時站在帳外,腦中一片空白。他聽到,天化回來了……
回來了,為什麼不來看爹爹……
是怪爹爹,沒有保護好他嗎?
“誰回來了?是天化嗎?他在哪裡?”
黃飛虎急急上前,按住武吉的肩膀,鳳目之下已噙滿淚光。
望着黃飛虎沉痛的目光,武吉一腔憤慨,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你說話呀!天化在哪兒?你們是不是把他吓走了?”
“你是不是吓着我孩子了你說話!”
氣血攻心之下,黃飛虎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武吉忙将他扶住,道“殿下千萬保重身體,情緒莫要大起大落。”
“我……天化……在哪……”
見黃飛虎失态模樣,武吉面露不忍,瞪了李靖一眼,安撫道::“武成王莫急,天化許是想爹爹了,想回來看看您。天化總不識路,不知怎的到了李将軍這裡來,這不,吓到了将軍。”
黃飛虎的淚珠忍不住落了下來,哭着哭着,又笑了。
“好……好……他過得好……就好。”
黃飛虎趔趄着後退一步,望向了李靖。
“本王……真羨慕你……”
“可你,可你怎麼能怕他呢?”
“你吓着他了……”
“武成王……”
武吉望着黃飛虎跌跌撞撞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
那般風光霁月的少年,永遠留在了二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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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鬧劇很快結束,通天教主于界牌關下擺下誅仙陣,元始天尊親臨探陣,被誅仙劍削下護體金蓮。
“護體金蓮乃混沌之力所集,非先天之物不可修補。”
燃燈的眼神飄向李靖,李靖不知所以,隻聽燃燈道:“靈珠子集日月精華,混沌之力,修複老師護體金蓮,易如反掌。”
李靖恍然大悟,對木吒道:“哪吒乃靈珠轉世,為掌教師尊分憂,也是理所應當。将他帶來。”
“且慢。”
黃飛虎銳利的目光射向李靖:“哪吒複生不易,左右不過一稚子,如何能修複老師護體金蓮?天底下如何有你這樣做父親的,拿自己孩兒的命去做那順水人情!”
李靖道:“破陣在即,老師護體金蓮被削,怕難取勝,哪吒總歸是靈珠子轉世,養幾年便罷了,武成王何必如此心急?若天化還在,必不像哪吒如此扭扭捏捏。”
提及天化,黃飛虎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把掐住李靖的脖子,怒聲道:“你還敢在本王面前提天化?你自己的兒子如何也輪不到本王心急,可若是有人敢在本王面前傷天化一根頭發,本王必将他剁碎了喂狗!”
“武成王息怒!父親無心之言,并非有意冒犯天化!”
木吒忙将黃飛虎拉開,黃飛虎這才緩了心神,穩下情緒。
天化……也不知那孩子……好不好……
有沒有受委屈……
黃飛虎并非沖動之人,可天化,總會讓他失了理智。
那是他拼盡一生都護不下的孩子……
“你們好吵哦,哪吒好困啦。”
哪吒揉着眼睛,被木吒牽了過來。
李靖蹲下摸了摸哪吒的頭,問道:“哪吒,師祖的蓮花被削了,現在需要哪吒幫他補回來,哪吒肯定願意的對不對?”
哪吒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一雙大眼睛懵懂地望着他,任由匕首劃上自己的手腕。
“你敢!”
黃飛虎怒吼一聲,正要阻止,突然間,遠處橫來一槍,朝李靖飛了過來,待抵至李靖喉頭,又被人穩穩握住。
李靖頓時不敢動彈,隻再偏一寸,那杆銀槍,便能割破他的喉嚨!
“兒重傷初愈,一時手滑,請父親,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