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諸葛真沒意識到自己挫傷了一個小小少年的自尊心,等着她顯擺完了,諸葛亮很是捧場地夾了一塊炸雞嘗了嘗,雖說這年頭沒有太多的調味料,但諸葛真叫下頭用花椒茱萸和鹽再加了點醬腌制了一番,也能還原出幾分風味來,尤其,用的雞是那等養了不到一年的土雞,随便炖一炖就很香,再抹上這麼多調味料一炸,果然是外酥裡嫩,唇齒留香。
這年頭即便是上層士族,所能夠得到的味覺享受也遠不如後世的普通人,何況,人類基因裡就對高油高鹽高糖的食物缺少抵抗力,諸葛亮饒是不怎麼看重口腹之欲,嘗過之後也忍不住點了點頭,對着一邊黃月英笑道:“夫人也嘗嘗看,果然頗為美妙!”
黃月英也嘗了一口,也是眼睛一亮,笑道:“的确不錯,一般人家或許吃不起炸雞,但等着豆油推廣下去,逢年過節哪怕是炸一點胡餅呢,也算是一樁美事了!”
諸葛真也是眼睛一亮,自己怎麼就糊塗了,回頭還可以炸薯條、炸肉丸、炸油條、炸麻球、炸年糕……總之,按照後世的做法,配好了調味料,炸個鞋底子都好吃啊!
結果諸葛亮卻是搖頭說道:“若是能順利推廣,自然沒什麼,可若是推廣不順利,隻怕不僅與百姓無益,反倒要被豪族再盤剝一回。”
諸葛真一愣:“為什麼啊?”她在後世主要是沒攤上一個好的家庭,但社會整體氛圍卻還算不錯,或者說,社會已經實現了對絕大多數群體的兜底,所以,諸葛真家裡再重男輕女,但她考上了,就會有人願意拉她一把,小時候是義務教育,高中的時候是老師,大學的時候就算沒有參加定向培育計劃,也可以申請助學貸款。
而在這個時代,她見識過的黑暗無非是來源于所謂的演義史書,最多就是奶娘的事情,讓她有了一點認識,對于外頭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她其實就沒什麼認識。
在她看來,官府主導一下,在各處鄉鎮上設立個榨油作坊,百姓付出一點勞力或者是豆子,甚至是豆粕呢,就能收獲一些豆油,給家裡的生活增添幾分滋味。這不是個很簡單的事情嗎?
但是到了諸葛亮手中,這事一旦辦不好,那些豪族就會借着這個作坊,壓榨鄉裡百姓,甚至逼着他們改粟麥種大豆,不但不利民反而是害民。
諸葛真疑惑地問道:“那為什麼這些事情,要叫那些豪族插手呢?不是有什麼亭長嗎?”
諸葛亮臉上苦笑,這驿亭制度,其實早就名存實亡了,地方上雖然還有這些職位,但是主要是用來傳信,而不是那種基層行政組織,尤其擔任這些職位的都已經是那些豪族子弟。士人自己看不上這些職位,但是家裡的旁支難道也看不上?很多地方,什麼亭長三老之類,都是地方士族豪族的黑手套,指望這些人肯公平公正,還不如真的相信那些豪族會講究吃相呢!
他原本不想跟女兒說這些,但是看到一邊諸葛喬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他還是将自己的憂慮說了一通,又問諸葛喬,可想到什麼辦法。
諸葛喬能有什麼辦法,他從小生活的是一個階層更加固化的江東,那邊江東士族幾乎将上升的途徑都堵死了,以至于孫策被刺殺之後,此事竟是不了了之,孫權上來,還得捏着鼻子封這些人家的後代為官。以前還有個周瑜撐着架子,如今嘛,魯肅是個厚道人,指望他殺伐決斷,那就呵呵了!
在江東,諸葛瑾算是外來戶,但能在江東立足,自然也是因為對着江東士族做出了妥協乃至合作,所以,諸葛喬本身就沒意識到這其中有什麼問題。
而諸葛真卻是從小接受的是這個時代被稱作是屠龍術的教育,權力到底是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諸葛真心裡還是有點想法的。為什麼地方豪紳能夠把持鄉裡,不就是皇權不下鄉嘛。想要掌握鄉間的情況,就得将組織延伸過去。
因此,諸葛真故作天真地說道:“既然那些亭長三老不管事,那要不,重新派人下去呢!玄德公手下數十萬人馬,難道就挑不出一些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