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宋知韫沒再出去走動,隻是留在帳中修養身子。
她身子本就不算好,和親路上剛發過熱,如今放血一事,更是令她虛弱不已,偏偏此事她無法言說,隻能自己藏在心中。
布好早膳,茱萸看向正在梳妝的宋知韫,後知後覺地道:“可敦近幾日怎麼憔悴了許多?”
宋知韫愣了愣,看向銅鏡中自己蒼白的唇色,有些出神。
“許是沒睡好罷,北境的膳食也實在難以下咽。”
說罷,她垂眼從妝盒中取了口脂,放在唇邊抿了抿。
再看向鏡中,朱唇輕點,氣色好了許多。
“那奴婢去吩咐廚房熬些補身子的湯藥來。”
茱萸皺了皺眉,說道。
臨行之前,皇後親口囑咐過,為了和親順利,由茱萸随行看着宋知韫。
如今和親順利,宋知韫成為北境可敦,梧國上下的安危都系于她一人身上,是斷不能出差錯的。
宋知韫輕抿着唇,颔首應下。
歲歲不知從何處拿了個話本遞給宋知韫。
“可敦,這是奴婢閑時去集市上購得的,若可敦不嫌棄,可以拿去解解悶。”
聽言,宋知韫愣了一下,垂眼輕笑。
“自然不嫌棄,本宮還以為北境沒有這種東西呢。”
“都有的,中原各國的商隊每三月都會來一次,王廷也會購置許多物件,也包括這種稀罕話本。”
歲歲笑道。
宋知韫翻了幾頁,疑惑道。
“可這上邊兒都是中原文字,當真會有人買?”
“自然,可汗最喜中原文化了。”
歲歲想了想:“大抵是因為,先可敦便是中原女子。”
話音落下,宋知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歲歲,先可敦是隻有七特勤一位子嗣嗎?”
“是。”歲歲輕輕點頭,“除了七特勤,其餘的特勤和别吉都是後宮的幾位兀真所出。”
“兀真……”
宋知韫眼睫輕顫:“說起來,本宮似乎都還未見過幾位兀真。”
歲歲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垂下眼沒有吭聲。
“聽聞草原巫蠱之術盛行,是真是假?”宋知韫又問。
“确有其事。”
“那你可知,北境可有什麼需要取人血的巫蠱之術?”
“這……奴婢不清楚。”
聽言,宋知韫垂下眼,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沒再追問。
“可敦,五特勤求見。”
帳外傳來了侍女的聲音。
宋知韫眉心微微蹙起,擱下手中的話本,一時竟有些拿不準主意。
自上次大帳中一見,她便感覺,這個赫連邢并非善茬,相比那赫連郢是不遑多讓。
她不願再摻和王廷之事。
可這會兒人都已經找上門來了……
“歲歲,你去。”
宋知韫偏過頭,輕聲道:“說本宮身體不适,不見人。”
“是。”
歲歲微微福身,擡腳往外走。
誰知剛掀起門簾,便撞上了在門簾前站着的赫連邢。
“五,五特勤?”歲歲被吓了一跳,根本來不及反應。
赫連邢輕笑一聲,歪了下身子,越過歲歲看向帳中的宋知韫。
“可敦是不想見我?不知兒臣做錯了什麼,惹得可敦不願相見?”
歲歲愣了一下,連忙擋住赫連邢。
“五特勤,還請您自重。”
看着門簾被歲歲放下,宋知韫身在帳中,整個人卻有些緊張。
茱萸不在,都沒人能給她拿主意,這人她究竟見還是不見?
躊躇片刻,宋知韫深吸一口氣,道:“歲歲,請五特勤進來罷。”
“是。”
歲歲低着頭掀開簾子:“特勤請。”
話落,赫連邢唇角勾起,輕佻地看了歲歲一眼,這才擡腳走進帳中:“見過可敦。”
宋知韫端起面前矮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一個視線都未分給他。
“不知五特勤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兒臣聽聞可敦近日身子不适,特來看望。”
赫連邢直起身子,直直地看向宋知韫,開口道。
宋知韫抿着唇,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對于那道直勾勾毫不掩飾的視線很是不滿。
“特勤有心了,本宮無礙,歇歇便好。”
“如此甚好。”
赫連邢笑了笑,擡步上前走到了矮桌旁:“可敦的茶聞着挺香,兒臣可否嘗嘗?”
聽言,宋知韫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自己手中的茶盞。
她頓了頓,看了赫連邢一眼:“歲歲,來給五特勤上茶。”
“是。”
歲歲應了一聲,忙走了過來,而赫連邢就順勢坐在了矮桌旁,一雙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宋知韫,不知在想什麼。
宋知韫緊繃着臉,壓着心底的煩躁,若無其事地低頭翻看話本。
下一刻,一隻大手覆了上來:“可敦在看什麼?”
宋知韫一個激靈,連忙抽手站起身,氣憤地盯着他。
“你做什麼!”
歲歲眨眨眼,動作停住,有些無措地站在一旁。
赫連邢笑了一聲,緩緩起身。
“可敦息怒,兒臣不知做錯了什麼?”
“你……”
宋知韫緊咬着牙,隻覺得難以啟齒。
手背上,那略帶薄繭的粗糙感還揮散不去。
宋知韫冷哼一聲:“你走罷,茶也不必喝了,歲歲,送客。”
“啊,是。”
歲歲回過神來,連忙放下手中的茶壺,走到赫連邢身邊:“五特勤,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