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時,天色尚早。
宋知韫并沒睡好,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隻由着女使替她洗漱,扶她到妝台前梳妝。
待意識清明了幾分,宋知韫通過銅鏡,看向身後從未見過的女使,問。
“你是……”
女使愣了一下,随後傾身行禮。
“奴婢歲歲,是可汗命奴婢來侍奉可敦的。”
聽言,宋知韫了然地點點頭。
“茱萸呢?”
“茱萸姐姐去備早膳了,按照規矩,可敦用過早膳後便要前去大帳,屆時各位特勤和别吉會來拜見。”
歲歲一邊替她梳着發髻,一邊道,口中的中原話說得很是流利。
聽言,宋知韫一臉疑惑。
“特勤和别吉……是為何物?”
歲歲眨眨眼,笑道。
“按照中原的稱謂來說,特勤相當于中原的皇子,别吉便是公主。”
“原來如此。”
宋知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由此也弄清了可汗要歲歲前來侍奉的目的。
待用過了早膳,歲歲帶路領着宋知韫前往大帳。
“可汗膝下現有七位特勤,兩位别吉,其中有四位特勤擁有自己的封地,無事不會回王廷,去中原接可敦的那位特勤便有自己的封地。”
宋知韫沉默地聽着,忽然想到了近幾日屢屢冒犯于她的赫連郢。
“那,留在王廷的幾位特勤呢?”
歲歲應道:“留在王廷的三位特勤分别執掌國庫、朝政、軍事,除了執掌國庫的三特勤,另外兩位……都不太好說話。”
宋知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便是三足鼎立、互相制衡的局面。
這般看來,隻要可汗不死,那赫連郢哪怕掌握了兵權,也翻不了天。
除非,他真想背上弑父奪位的千古罵名。
到大帳時,赫連納奇正在翻着今早剛呈上來的折子,見宋知韫過來,隻是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見過可汗。”
赫連納奇應了一聲:“坐過來罷。”
“是。”宋知韫直起身子,到可汗身邊那獨屬于可敦的位子上坐下。
今日來的,隻有留在王廷的幾位特勤和别吉。
宋知韫一眼便看到了赫連郢,他仍同往日并無區别,漫不經心地看向她,眸中隐約帶着幾分戲谑。
“可敦金安。”
宋知韫看着恭恭敬敬行禮的幾人,回過神來,輕聲道。
“免禮。”
“這便是新可敦?生得真好看。”
“格薩拉,不得無禮。”
率先出聲的是兩位别吉。
其中一位瞧着稍年長一些的女子看向宋知韫,俯身道:“可敦恕罪,小妹天性如此,并無不敬之意。”
宋知韫眨眨眼,并未聽懂她們在說什麼。
身側的歲歲适時用中原話複述了一遍,補充道:“這是八别吉和九别吉,是兀真所出……也就相當于中原帝王的後妃。”
“原來如此。”
宋知韫點點頭,看向兩位别吉笑了笑:“無妨。”
“見過可敦。”
這時,下方一名男子忽然開口:“兒臣名喚赫連邢,王廷中年歲排行第五,可敦可喚兒臣為阿邢。”
話音落下,宋知韫愣了愣,偏頭看向一旁的可汗。
見其隻是翻看奏折,并未有要參言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五特勤說笑了。”
分明年歲比她還長,卻要她喚這種親昵的稱呼?
她實在叫不出口。
也不知怎的,此人給宋知韫的感覺很不舒服,面上瞧不出,感覺卻騙不了人。
那種眼神,讓她覺着自己渾身上下都在一一被審視,像是……在當做某種物件一樣被審視。
“五弟真是,可敦想如何喚,自然便可以如何喚。”
一道聲音傳來,說話的人站在赫連邢身邊,瞧着吊兒郎當的,身形比旁邊幾人稍稍豐滿些,一雙桃花眼瞧着含情脈脈的,帶着一股風流之氣:“兒臣赫連錫,排行第三,見過可敦。”
宋知韫抿了抿唇,實在有些應付不來這種場面。
“三特勤不必多禮。”
“該周全的禮數可不能少,聽聞中原最重禮節,這還是先可敦教會兒臣的。”
赫連錫眼中帶着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說道。
聽言,宋知韫眼睫輕顫,朱唇微抿,看向一旁的赫連納奇。
先可敦……便是昨晚可汗所說的,忘不掉的那位可敦罷。
思及此處,宋知韫覺着自己腕間的傷口又隐隐作痛了起來。
她定了定神,颔首抿唇笑了笑,沒有吭聲。
帳内忽然出現一道戲谑的笑聲。
宋知韫愣了一下,看過去,便見赫連郢眼眸微眯,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三兄還有臉提我母親。”
“為兄為何不能提?”
赫連錫瞥了他一眼:“是她自己不知廉恥……”
“你閉嘴!”
赫連郢瞧着有些急了,雙眼微微發紅,咬牙切齒地盯着赫連錫:“你不配提她。”
“我不配?難不成你這個克死自己母親的煞星就配?”
“你!”